严冰雪踏入王府静室时,手中那枚“鹰七”腰牌已被指尖摩挲得微热。
风宝落在她肩头,尾羽轻轻扫过她颈侧,爪上还留着方才在茶厅掀翻案几的力道余韵。
她未点灯,只将腰牌翻转,迎着窗棂斜透的晨光细看——铜面边缘一道极细的刮痕,在光线下显出异样纹路。
她眯眼凑近,指腹顺着那痕滑过,触到背面一处微凹。
日光一移,凹痕里浮出一圈阴刻符文,扭曲如蛇缠日晷,线条古拙晦涩。
“这纹……”她低声自语,从药囊取出一盒细粉,轻扑于密信残页上。
墨字“侧门已开”之下,果然显出同样压痕,纹路分毫不差。
尉迟逸风推门而入时,她正以银针尖勾描符文轮廓。
他眉心微蹙,昨夜强行运功的滞痛未散,呼吸间肋骨处似有钝物碾压,却未吭声,只接过她递来的残页,目光一沉。
“这不是鹰卫的标记。”他说,“也不是朝廷任何司衙的印信。”
“是信物。”严冰雪将腰牌置于案心,“有人用它传递命令,还特意藏在背面,怕人察觉。可既藏了,为何又让它落在赵三手里?”
尉迟逸风沉默片刻,抬手按住额角,指节泛白。
他知道,这已不是皇子私调禁军那般简单的权斗。
符文古老,布局深远,背后之人,绝不止于夺嫡。
“地库第三铁匣。”他终于开口,“需王令与血印双启。我去取《前朝禁录》。”
“你这身子——”她皱眉。
“若不看,才真要养出大患。”他截断她的话,转身便走,步伐稳而急,仿佛慢一步,暗流就会漫过门槛。
半个时辰后,铁匣开启,尘封卷册摊于案上。
尉迟逸风靠在椅中,额角渗出冷汗,呼吸略促,却仍撑着坐直。
严冰雪执烛俯身,一页页翻过,直至某页停下。
“玄晷盟。”她念出二字,烛火轻晃。
卷册记载:百年前,此盟隐于朝野,以“双珏合晷”为信,可启先帝密库,藏兵甲、地契、密诏于地宫深处。
盟主不显名,只以日晷为号,操控皇位更迭三度。
后被武宗剿灭,名录焚毁,信物流散。
“双珏?”她抬眼。
“一珏入宫,一珏归野。”尉迟逸风闭目回忆,“先帝曾言,废太子临贬前夜,曾持半珏求见,说‘晷已偏,夜将至’。次日,太子府起火,珏不知所踪。”
严冰雪指尖一顿。她忽然想起密信残页上那句“火起之时,侧门已开”——火,是障眼?还是仪式?
她再看腰牌,忽然道:“若此符是信物标记,那牌本身,为何要设夹层?”
话音未落,风宝从梁上跃下,一爪拍在腰牌上,喙尖猛地啄向铜面接缝。
只听“咔”一声轻响,铜壳裂开,半枚灰白玉珏从中滑出,跌在案上。
三人皆静。
玉珏边缘呈锯齿状,似被硬力掰断,表面覆尘,却仍可见细密铭文。
严冰雪以药水轻拭,四字浮现:**晷中藏夜**。
尉迟逸风睁眼,目光如钉。
“这珏……是真的。”他缓缓道,“先帝密库若存,必藏足以动摇国本之物。有人想重启它。”
“可为何用皇子?”严冰雪盯着残珏,“他连‘逆曜图’都不知,如何配做玄晷盟的棋子?”
“他不必知情。”尉迟逸风冷笑,“有人借他之名调兵,借他之势造乱,等火一起,侧门一开,真正要进的,不是刺客——是取珏之人。”
“那另一半珏呢?”她问。
“若记载不虚,当在废太子血脉手中。”他声音低沉,“二十年前那场大火,未必真烧死了所有人。”
室内一时无声。烛火映在残珏上,那“夜”字仿佛活了一瞬。
风宝忽地跳上案角,爪子拨弄玉珏,咯咯两声,像是在催促。
严冰雪却未动。她忽然想起祖父医典末页那句批注:“九阴纹现,晷动夜临。”
当时只当是前人妄语,如今看来,那纹,或许正是玄晷盟的另一重标记。
她抬头看向尉迟逸风:“你可记得,赵三被捕那日,他袖中掉出的那块布角,边缘是否也有类似纹路?”
尉迟逸风闭目回想,片刻后睁眼:“没有。但……他贴身藏着一枚铜钱,钱背刻有螺旋纹,我以为是市井私铸,未加留意。”
“拿来看看。”她起身。
他摇头:“已焚毁。按例,密探私物不得留存。”
她手指一紧。线索断了?还是被人刻意抹去?
风宝忽然振翅,飞至墙角药箱,用喙叼出一块焦布——正是前日从灶台砖缝中啄出的残片。
它将布拍在案上,爪子点向一角。
严冰雪俯身,以显影粉轻撒。
焦痕之下,一道极细的螺旋纹缓缓浮现,与铜钱描述吻合。
“这不是私铸。”她声音冷下,“是标记。和符文同源,但更隐秘——或许,是‘内盟’与‘外盟’的区别。”
尉迟逸风盯着那纹,忽然道:“城西义庄那夜,黑衣人提过‘三更火起’。三更,是子时,夜最深。而‘晷中藏夜’——或许不是说时间,而是说,真正的‘晷’,本就藏于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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