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透出一点光,议事厅的门被推开一条缝。亲卫低着头走进来,脚步比平时重。
“北面驿站三更时分有动静。”他声音压得很低,“马蹄声,但没见人进出。灶火忽明忽灭,像是有人故意点又立刻踩灭。”
尉迟逸风站在沙盘旁,手指停在青崖谷入口的位置。他没有抬头,只问了一句:“脚印呢?”
“有,不止一队。往东边山道去了,痕迹很新。”
严冰雪从药囊里取出一张纸,是昨夜拟定的行军时刻表。她扫了一眼,忽然冷笑一声,把纸揉成一团扔进火盆。火苗跳了一下,纸边卷曲发黑。
“他知道了。”她说。
尉迟逸风点头。“不然不会特意去烧一堆没人看的灶火。”
“他是想让我们以为他藏在驿站,引我们先动。”她走到沙盘前,指尖划过北巷到青崖谷的路线,“可真正的杀局不在那儿。”
尉迟逸风掀开桌下暗格,取出一份密报。上面写着近三日青崖谷周边异常:水源被人投过药渣,谷口两侧发现埋土的新痕,还有樵夫说听见铁链拖地的声音。
“他在等我们进谷。”尉迟逸风说,“只要队伍一半入内,两边山石一落,退路就断了。”
严冰雪盯着沙盘看了很久。忽然伸手,将代表主力部队的红旗从中抽出,插到了西岭废庙的位置。
“那就让他看见我们来了。”她说,“让所有人知道,王府大军按原计划出发。”
尉迟逸风明白她的意思。他立即写下一道令,交给亲卫:“传下去,寅时三刻整队,走北巷直奔青崖谷。旗帜要亮,锣鼓要响。”
亲卫领命而去。
严冰雪却摇头。“再加一句——前锋由慕容轩带队,带伤兵营那批人,走得越慢越好。”
尉迟逸风抬眼看她。
“李承乾要的是我们全军压上。”她嘴角微扬,“可我们偏不。他想看的,我们都给他看。但他看不见的,才是我们要做的。”
尉迟逸风转身取来另一张地图,铺在桌上。这张图没有标记兵力分布,只有几条隐蔽小道和地下水流向。
“我早让暗卫在西岭挖通了旧渠。”他说,“主力绕后,天亮前就能埋伏在谷背坡。等他们动手,我们从山顶冲下来。”
严冰雪点头。“他还记得我们用银针试毒的事吗?”
“记得。他派人查过你每次用药的习惯。”
“那就再让他‘记得’一次。”她从药囊拿出一根细针,在灯下轻轻一晃,“我会让一个‘医女’随前锋进谷。她会慌张,会蹲下试水,会像上次一样掏出银针。”
尉迟逸风低声吩咐:“找身形相近的,穿你的药囊,走路姿势学你。”
“不用学得太像。”她说,“太像反而假。只要他认出那是‘严冰雪’,就够了。”
两人说完,都不再开口。屋里只剩下火盆里木炭断裂的轻响。
风宝不知什么时候飞了进来,落在案头。它没打鸣,也没扑腾翅膀,只是静静站着,眼睛盯着那张被烧了一角的时刻表。
严冰雪走过去,摸了摸它的羽毛。“你累了一夜,歇会儿吧。”
风宝没动,反而抬起一只爪子,指向沙盘上李承乾府邸的方向。
尉迟逸风皱眉。“你是说,他本人不在青崖谷?”
风宝点头。
“他在等结果。”严冰雪说,“只要我们进了谷,死不死都无所谓。他真正要的,是王府空虚的那个时辰。”
尉迟逸风立刻下令:“调两队暗卫回守王府,换下所有轮值。厨房、水井、马厩,全部换可信的人。”
亲卫应声而去。
严冰雪看着沙盘,忽然问:“他有没有可能……根本不想逃?”
“不想逃?”尉迟逸风看向她。
“他是想赢。”她说,“不是全身而退,是彻底碾碎我们。所以他不怕我们知道他在设局。他甚至希望我们知道,然后还往里冲。”
尉迟逸风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所以他才会留下那么多痕迹。他知道我们会查,会猜,会改计划。可他相信,无论我们怎么变,最后还是会按他认为的方式走。”
“因为他觉得他看得懂我们。”严冰雪冷笑,“可惜他不懂。”
“他只知道你爱救人。”尉迟逸风说,“所以他敢在谷里放几个‘伤民’,等着你去救。他知道你会停下,会查看,会犹豫。”
“可他不知道。”严冰雪拿起药囊,一一检查里面的瓶子,“我不是非得救每一个人。有时候,我不救,才是最好的救。”
尉迟逸风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牌,放在桌上。“我已经通知刑部,一旦青崖谷动手,立刻查封万药商会三家分号。他的钱脉一断,江湖那些人就不会再替他卖命。”
“还有他的朝中党羽。”严冰雪说,“周慕白那边已经准备好弹劾奏章,只等证据落地。”
“现在只差一件事。”尉迟逸风看着她。
“等他出手。”她说,“等他以为自己赢了的那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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