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的阳光,透过省委大楼的落地窗,在红木办公桌上投下规整的光斑。文件上的字迹被晒得清晰透亮,沙瑞金握着钢笔的手悬在纸页上方,笔尖的墨滴迟迟未落下。沙发上,李达康与祁同伟分坐两侧,空气里弥漫着汇报前的沉静,却又藏着暗流涌动。
李达康的眼圈泛着浓重的青黑,显然是凌晨的常委会后没合过眼,但他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双手按在膝盖上,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沙书记,大风厂事件的教训极为深刻!主要责任在光明区政府,孙连城那个庸官,占着位置不干事,我已经责令他停职检查,等候组织处理!”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严厉:“另外,那些参与暴力抗法的工人,必须依法严惩!王文革带头纵火、甚至险些绑架企业家,要是不抓他立威,以后京州的拆迁工作根本没法推进,光明峰项目更要停滞!”
沙瑞金终于抬起头,钢笔在指间轻轻转动,眼神里没什么温度:“严惩?抓谁?抓那个为了护住全厂人饭碗,差点把自己烧死在厂房里的王文革?”
李达康一愣,随即辩解:“他…… 他的行为已经涉嫌刑事犯罪,绑架、纵火,哪一条都够得上刑拘!”
“达康书记。” 一直沉默的祁同伟忽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温水浇在烧红的铁板上,“关于王文革,公安厅连夜做了完整的社会关系调查。他女儿患有白血病,急需用钱,蔡成功卷走的不仅是他的股权,还有他准备给女儿治病的救命钱。”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材料,指尖在纸上轻轻点了点:“他确实有过激行为,但事出有因。现在工人情绪刚稳定,我们要是把他抓了,就像给刚松开气阀的高压锅重新堵上盖子 —— 一旦炸膛,不是抓一两个人能平息的。”
李达康猛地转头瞪着祁同伟,眼神里满是愠怒:“祁同伟!你这是在纵容违法!法律的威严何在?”
“法律有刚性,更有温度。” 祁同伟不紧不慢地将一份装订整齐的报告递给沙瑞金,封面印着《“一一六” 事件复盘及后续处置建议》,“沙书记,我们建议对王文革采取取保候审,以‘维权过当’进行批评教育,让他配合调查蔡成功的犯罪事实。真正该严惩的,是卷款跑路的蔡成功,还有那些在背后挑唆工人闹事的山水庄园外围人员。”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公安厅已经协调了三家律所,准备在大风厂设立‘法律援助站’,派律师现场解答股权问题,引导工人通过诉讼维权。这样既守住了法律底线,又给了群众台阶。”
沙瑞金接过报告,指尖划过纸页,看得格外仔细。报告行文极为讲究,通篇没有半句指责京州市委的话,却在 “处置原则” 里明确写着 “先解民忧,再论追责”“避免激化矛盾”,每一条建议都在不动声色地纠正李达康的激进思路。字里行间透着的,是一种历经风浪后的稳健 —— 这根本不像一个常年抓刑侦的公安厅长能写出的文字,倒像深耕地方治理多年的老手手笔。
“我觉得同伟的方案更稳妥。” 沙瑞金合上报告,目光落在李达康身上,语气陡然严肃,“达康同志,你是京州一把手,要有点容人的雅量,更要有反思的勇气。一出事就把责任推给下属、推给群众,这不是一把手该有的作风。”
他拿起钢笔,在报告上签下名字,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格外清晰:“有时候,步子迈得太大,是会扯着蛋的。光明峰项目要搞,但不能踩着群众的利益搞。”
李达康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手指紧紧攥着裤缝,指节泛白。这句话太狠了 —— 在汉东官场,谁不知道他是出了名的 “GDP 狂人”,为了项目进度能连轴转三天三夜。沙瑞金这句 “步子太大”,几乎是在公开否定他的执政风格。
而这一切的对比,都来自身边这个曾经被他视作 “跟班” 的祁同伟。以前的祁同伟,只会跟在他身后喊 “李书记说得对”,可现在,对方却成了沙瑞金眼中 “懂治理、知民心” 的能臣,而他自己反倒成了 “急躁冒进” 的反面教材。
“是,沙书记批评得对,我检讨。” 李达康咬着牙低下头,余光扫过祁同伟,心里翻涌着警惕与疑惑:这个祁同伟,像是换了个人。孤鹰岭那桩旧案后,他似乎一夜之间打通了任督二脉,不仅做事稳了,连说话都带着绵里藏针的功夫。
“好了,大风厂的事就按同伟的方案办。” 沙瑞金一锤定音,随即话锋一转,看向祁同伟,“另外,陈海还在医院躺着,反贪局群龙无首,侯亮平刚从北京来,对汉东的情况不熟。你是省公安厅厅长,又是他们的师兄,要多帮衬着点,把‘1?12’案和丁义珍案办成铁案。”
祁同伟立刻站起身,警服的肩章在阳光下闪着光,身姿挺拔如松:“请沙书记放心!于公,这是政法系统的职责;于私,我和陈海、亮平都是汉大政法系的师兄弟。我保证,一定全力配合反贪局,绝不掉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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