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给陈默使眼色，可陈默却像是没看见一样，依旧挺直腰板，一副 “只对科学负责” 的模样。
这时候，戴维?杨也上前一步，操着一口带着洋腔的中文，恰到好处地补了一刀：“沙书记，您的爱国情怀我们非常敬佩。” 他脸上挂着礼貌却疏离的笑容，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不过，我们诺亚方舟和汉东省政府的投资协议里，已经明确规定了，项目的技术决策权归运营方所有。为了保证投资回报率，也为了项目的长期稳定发展，我们必须严格按照国际标准和科学流程办事。献礼虽然重要，但芯片的良品率、项目的可持续性，恐怕更重要，您说是吧？”
他的话看似在征求意见，实则堵死了所有反驳的可能 —— 投资协议是具有法律效力的，更何况涉及境外资本，没人敢轻易触碰 “破坏外资环境” 的红线。
沙瑞金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嘴角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记者们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探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看热闹。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点了点头：“对，对。科学嘛，来不得半点虚假，我们要尊重专家，尊重客观规律。是我考虑不周了。”
虽然嘴上说得大度，但沙瑞金心里却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膈应得厉害。一股从未有过的憋屈感涌上心头 —— 他这个省委书记、申报领导小组组长，在这场视察中，竟然成了一个不懂行的 “外行”，被专家和资本代表当众反驳，却连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到。
他继续往前走，看着展厅里那些复杂的技术参数、听着戴维?杨口中的 “国际规则”“投资协议”，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自己这个 “组长”，虽然名头响亮，手握申报的统筹权，却像是被关进了一个精心打造的 “镀金鸟笼” 里。
他想抓人事，诺亚方舟那边拿出 “职业经理人制度”，说要遵循 “市场化选人用人原则”，核心岗位的任免都要经过他们的同意，他的一票否决权形同虚设；他想抓财务，对方搬出 “国际审计标准”，资金流向要符合境外资本的监管要求，省里的财政监管根本插不进手；他想抓进度，人家又拿 “科学施工流程”“技术规范” 挡驾，让他的行政指令无处发力。
这个鸟笼金光闪闪，外面挂着 “国家级战略项目”“外资引进典范” 的招牌，可笼子里的他，空有组长的头衔，却没有真正的指挥权。他就像一个傀儡，只能在资本和技术设定的规则里打转，连提出一个合理的政治期许，都会被轻易驳回。
走在队伍最后的祁同伟，始终保持着低调的姿态，眼神却一直追随着沙瑞金的身影。当看到沙瑞金那略显落寞的背影，以及眼底一闪而过的憋屈与无力时，他垂下眼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心中暗暗说道：“沙书记，欢迎来到资本的世界。在这里，您的权力不是万能的，我们制定的规则，才是真正的王法。”
视察结束后，沙瑞金的车队驶离芯谷。车厢里，他摘下手套，随手扔在旁边的座位上，脸色阴沉得可怕。白秘书坐在前排，大气不敢出，能清晰地感觉到车厢里压抑的怒火。
沙瑞金闭上眼睛，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陈默的专业论调、戴维?杨的规则说辞，还有祁同伟那藏在眼底的得意。他知道，祁同伟的目的达到了，这个 “镀金鸟笼”，确实把他困住了。但他绝不会甘心做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鸟，他要破笼而出，不仅要夺回芯谷的控制权，还要把那些藏在背后操纵规则的人，一并揪出来！
车窗外的热浪依旧翻滚，而沙瑞金的心中，一场更猛烈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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