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京州,早已被凛冽的寒风裹得严严实实。街道上的梧桐叶落尽了最后一片残叶,行人裹紧大衣步履匆匆,连路边的松柏都缩着枝桠,透着一股萧瑟。可芯谷产业园的一号厂房里,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光景 —— 恒温系统将室温牢牢锁定在 26 摄氏度,加上数百台精密仪器持续运转散发的热量,厂房内不仅温暖如春,甚至带着几分灼人的热浪,每个人的额角都沁着一层薄汗。
厂房正中央,一块足足有三层楼高的 LED 巨幕悬挂在穹顶之下,屏幕上跳动着密密麻麻的生产线实时数据,从晶圆蚀刻进度到电路封装精度,每一组数字都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数百名身着防静电服的工程师、西装革履的省市领导,还有几位带着北京部委特制通行证的观察员,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黏在那条泛着冷冽蓝光的传送带上。传送带尽头,一枚枚还带着余温的晶圆正缓缓移动,那是整个芯谷项目的核心命脉,也是汉东省几百亿投资的最终落点。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仪器运转的细微嗡鸣和众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总工程师猛地攥紧了拳头,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了那句所有人都在等的话:“流片成功!良品率 92%!”
这声嘶吼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击碎了厂房里的沉寂。下一秒,全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工程师们相拥而泣,有人狠狠拍打着操作台,有人摘下帽子挥舞,连几位素来沉稳的部委观察员,也忍不住露出了释然的笑容,眼角泛起了红。
李达康就站在人群最前排,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传送带上那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芯片,那芯片在灯光下泛着低调的金属光泽,却仿佛比世间所有珍宝都要耀眼。这一刻,这位素来以铁面、强势着称的省委常委,再也绷不住脸上的表情,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他甚至顾不上自己的身份,一把摘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用袖口胡乱擦着眼泪,一边擦一边仰头大笑,笑声里混着哽咽,是压抑太久的狂喜,也是绝境逢生的释然。
没人知道,这枚小小的芯片,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在此之前,芯谷项目曾因资金链断裂、技术瓶颈频出而饱受诟病,他顶着全省的质疑和上级的压力,几乎押上了自己的政治前途。如今芯片成功流片,这不仅是汉东科技领域的突破,更是他的救命符,是他政治生命的彻底重生。
沙瑞金就站在李达康身侧,也跟着抬手鼓掌,脸上挂着官方的笑容,可那笑容却隐隐透着几分僵硬。他看着失态大笑的李达康,又瞥了一眼站在人群阴影里、始终没往前凑的祁同伟,心底泛起一阵复杂的滋味。他太清楚了,这一刻,李达康彻底摆脱了此前的舆论困境,实现了华丽翻身;而那个看似低调的祁同伟,才是这场胜利背后真正的操盘手,借着这枚芯片,他彻底在汉东铸就了无人能及的 “金身”。
沙瑞金放缓了鼓掌的动作,侧过身,目光落在祁同伟身上,语气听不出情绪:“同伟同志,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过去看看?”
祁同伟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却深邃得像藏着深渊,他轻轻摇头,语气谦逊又不失分寸:“沙书记,主角是达康书记,是那些熬了无数个通宵的科学家。我不过是个做后勤保障的,只要东西能顺利造出来,我这点忙活就不算白费。”
“你这个后勤,做得可是惊天动地啊。” 沙瑞金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意味深长,“我听说,为了这批进口的核心设备,你可是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押上去了?”
祁同伟的笑容不变,回答得滴水不漏,语气里还带着几分 “为集体牺牲” 的坦荡:“为了汉东的发展,为了芯谷项目能落地,这点投入,值得。”
简单的对话,却像一场无声的交锋,两人目光短暂交汇,又迅速错开,谁都没再往下说,可彼此心里都清楚,芯谷的成功,已经彻底改写了汉东的权力格局。
当晚,芯谷产业园的配套酒店里,一场盛大的庆功宴准时开席。说是庆功宴,可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饭局,而是一场汉东政坛的 “封禅大典”,是权力版图重新划分的修罗场。
宴会厅里灯火通明,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精致的菜肴摆满了餐桌,茅台、五粮液的酒香混着饭菜的香气弥漫开来,处处都是觥筹交错、笑语晏晏的景象。李达康显然是喝多了,脸颊涨得通红,脚步也有些踉跄,他死死拉着祁同伟的手不肯松开,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举着酒杯往祁同伟面前凑:“同伟!好老弟!这杯酒,哥哥敬你!没有你,就没有这芯谷,就没有我李达康的今天!”
这一声 “哥哥”,像一道惊雷炸在宴会厅上空,瞬间让喧闹的场面安静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两人。在场的老油条们都明白,这一声称呼,意味着什么 —— 以强势、霸道闻名的 “京州帮” 老大李达康,竟然在这样公开的场合,向 “汉大帮” 的少壮派领袖祁同伟低头示好,这是赤裸裸的结盟,是两大派系的正式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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