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堂屋的门被猛地撞开,木屑纷飞。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扑入,正是被蛊毒彻底侵蚀的杨宇。他双眼赤红如血,皮肤下有虫影蠕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蛊虫在皮下穿梭,嘴角溢出黑色黏液,滴落在地,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他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王婆……金蚕……交出来!我知道你藏了线索!交出来!”
王婆缓缓抬头,眼中竟无惧色,只有一丝深不见底的悲悯:“杨家子孙,你已不是你。祖蛊已噬你心神,再往前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你祖父当年妄图以血祭掌控山灵,引发山崩,死伤千人,你今日重蹈覆辙,是想让中仰彻底沦为蛊域吗?”
“少废话!”杨宇怒吼,双目暴突,猛地扑上,一把掐住王婆的喉咙。他的手指如铁钳,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喉骨。可就在他发力的瞬间,王婆胸前的骨笛突然发出一声清鸣,如凤唳九天,一道青光自她心口迸发,如剑光般直刺杨宇眉心。
“啊——!”杨宇惨叫一声,被震退数步,踉跄撞在墙上,嘴角溢出黑血。
“你……你竟以命养笛?”他惊恐地望着王婆,声音颤抖,“这骨笛……是你师姐的遗物,她当年为封印祖蛊而死,你竟一直用精血滋养它?”
王婆缓缓站起,尽管身形佝偻,白发如霜,却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她抚过骨笛,轻声道:“我守中仰七十年,从不是为了活命。骨笛是我师姐临终所托,为的就是今日——以我之血,封你之魂。你既不回头,我便替天行道。”
她将骨笛横于唇边,吹响了一曲从未有人听过的调子。那调子低沉而苍凉,像是大地的叹息,又像是远古的召唤。每一个音符都带着血的重量,每一个节拍都似在撕裂灵魂。随着笛声响起,村中所有蛊罐同时震颤,无数蛊虫自罐中爬出——有金蚕、有蛇蛊、有蜈蚣蛊、有蜘蛛蛊……它们不再攻击人类,而是朝着祭坛方向缓缓爬行,井然有序,仿佛在朝圣,在归位。
“你……你在召唤‘万蛊归心’?”杨宇怒吼,想要阻止,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祖蛊在他体内疯狂躁动,与骨笛之声产生共鸣,竟开始反噬他的意识。他感到自己的思维被撕裂,记忆被吞噬,仿佛有无数虫牙在啃噬他的大脑。
王婆继续吹奏,嘴角溢出鲜血,染红了衣襟。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使命。骨笛之力需以命相祭,一旦吹响,吹笛者必死,但可短暂唤醒所有正统苗蛊的本源意志,压制邪蛊,为守山之人争取封印的时间。
笛声渐强,血雾开始翻涌,祖蛊的轮廓在空中扭曲,发出痛苦的咆哮。它感知到了威胁——那笛声,正是它千年前被封印时的镇压之音,是它永恒的梦魇。
就在笛声达到最高潮的瞬间,王婆猛然将骨笛插入自己心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笛身,笛孔中竟流出金色的液体,如泪。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高声念道:“以我之命,换苗疆一线生机!封——!”
“轰——”
一声巨响,仿佛天地共鸣。王婆的身体化作点点青光,缓缓升腾,如同萤火汇聚,最终融入夜空,化作一颗微弱的星辰,静静悬于祭坛之上,光芒虽弱,却永不熄灭。
而祖蛊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庞大的身躯骤然收缩,被一股无形之力拉回地底。血雾迅速消散,村中恢复了短暂的宁静,唯有风中还残留着蛊虫的腥气。
陆左赶到时,只看见王婆的遗蜕——她盘坐于堂屋中央,面容安详,双手交叠于膝上,手中仍握着断裂的骨笛。四周的龟甲已全部碎裂,唯有一枚完好,上面刻着两个小字:“守山”。
他跪在王婆面前,久久不语。掌心的金纹微微发烫,金蚕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她以命换命,为你争取了时间。但祖蛊未灭,杨宇未死,真正的封印,还需你亲自完成。王婆的牺牲,不是终点,而是钥匙——她用生命打开了‘山灵封印’的最后一道门。”
陆左低头,看见王婆脚边有一行用血写下的小字:“阿左,笛碎,心不碎。守山之人,不在命格,在心。”
他闭上眼,泪水滑落。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只想逃离山村的青年。他是最后的守山之人,也是唯一的希望。
风起,笛声仿佛仍在耳畔回响。
他站起身,望向祭坛方向,低声说:“王婆,外婆,我来了。这一次,换我来守。”
他拾起骨笛残片,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那残片仍在微微发烫,仿佛还残留着王婆的体温与意志。
远处,天边泛起一丝微光。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但中仰苗寨的劫难,远未结束。
而陆左知道,他已不能再退。
终、黎明封印——守山之誓
天边泛起鱼肚白,晨雾如纱,轻轻笼罩着中仰苗寨。昨夜的血雨腥风仿佛一场噩梦,渐渐退去,可残破的屋檐、焦黑的蛊罐、地上的血迹,都在无声诉说着那场祖蛊之乱的惨烈。村中静得可怕,连平日最早啼鸣的公鸡也未敢出声。唯有山风穿过吊脚楼的缝隙,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大地在哀悼。王婆化作的星辰仍悬于祭坛上空,微光闪烁,如同守望的眼睛,静静注视着这片她用生命守护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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