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正想笑着应答,忽听得山石背后传来“哈哈”的笑声,有人说道:“好个没脸的丫头,亏你说得出口,也不怕牙碜!”
二人吓了一跳,忙起身往山石后找寻,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袭人,她大笑着走上前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要紧事?也告诉我听听。”
说着,三人一同在青石上坐下。
平儿又把方才跟鸳鸯说的话,简略跟袭人说了一遍,末了叹道:“这话论理不该咱们奴才置喙,但这个大老爷也太好色了,只要是个略平头正脸的,他就不肯放手。”
袭人听了,也附和着摇头。平儿转头对鸳鸯道:“你既真心不愿意,我倒有个法子,不用费什么事就能了断。”
鸳鸯忙问:“什么法子?你说来我听听。”
平儿笑道:“你就去跟老太太说,你已经许给琏二爷了,大老爷素来顾及脸面,自然就不好再要了。”
鸳鸯听了,啐了一口,说道:“什么浑话!你还好意思说?前儿你主子不就这么混说过吗?谁知今儿竟真应了这种糟心事!”
袭人笑着接话:“既然琏二爷那边不行,我再想一个。我去跟老太太说,就说老太太已经把你许给宝玉了,大老爷见是老太太的意思,保管死了心。”
鸳鸯被她们两个说得又气又臊,又急又恼,忍不住骂道:“你们两个蹄子,不得好死的!人家正有难处,把你们当正经人,盼着你们帮我出出主意,你们倒反倒替换着取笑我!
你们以为自己都有了归宿,将来都能做姨娘是不是?依我看,天下的事未必都能遂心如意!你们且收敛着些,别乐过了头!”
平儿和袭人见她真的急了,忙收住笑,陪着小心央告道:“好姐姐,你别多心。咱们从小一起长大,跟亲姊妹没两样,不过是没人的时候偶尔取个笑罢了。你到底有什么主意,告诉我们,我们也好替你放心。”
鸳鸯气道:“什么主意!我只不去,他还能强抢不成?”
平儿摇头道:“你不肯去,未必就能干休。
大老爷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向来霸道。
虽说你是老太太房里的人,他此刻不敢把你怎么样,但你难道能跟着老太太一辈子不成?
将来总有出去的时候,到那时落到他手里,反倒更糟。”
鸳鸯冷笑道:“老太太在一日,我便一日不离老太太身边;
若是老太太归西去了,他横竖还有三年的孝期,没听说过娘刚死就忙着纳小老婆的道理!
等过了三年,谁知又是什么光景,到那时再说。
纵然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我就剪了头发做姑子去,再不济,还有一死!
一辈子不嫁男人,又能怎么样?反倒乐得干净自在!”
平儿和袭人听了,又笑起来,说道:“真真是个没脸的蹄子,越说越没顾忌,什么话都敢说出来了。”
鸳鸯道:“事到如今,臊一会儿又能怎么样!你们不信,就慢慢看着好了。方才太太说了,要去找我的老子娘来劝我。我倒要看看,她能到南京哪里找去!”
平儿叹道:“你的父母虽在南京看房子,没上来,但终究能寻得到。
况且你还有哥哥嫂子在这儿呢。可惜你是府里的家生女儿,不像我和袭人,只是单在这里当差,没那么多牵绊。”
鸳鸯道:“家生女儿又怎么样?‘牛不吃水强按头’吗?我不愿意,难道他还能杀了我的老子娘不成?”
正说着,只见他嫂子从那边走来。
袭人道:“当时找不着你的爹娘,一定和你嫂子说了。”
鸳鸯道:“这个娼妇专管是个‘九国贩骆驼的’,听了这话,他有个不奉承去的!”
说话之间,已来到跟前。
他嫂子笑道:“那里没找到,姑娘跑了这里来!你跟了我来,我和你说话。”
平儿、袭人都忙让坐。
他嫂子说:“姑娘们请坐,我找我们姑娘说句话。”
袭人、平儿都装不知道,笑道:“什么话这样忙?我们这里猜谜儿赢手批子打呢,等猜了这个再去。”
鸳鸯道:“什么话?你说罢。”
他嫂子笑道:“你跟我来,到那里我告诉你,横竖有好话儿。”
鸳鸯道:“可是大太太和你说的那话?”
他嫂子笑道:“姑娘既知道,还奈何我!快来,我细细的告诉你,可是天大的喜事。”
鸳鸯听说,立起身来,照他嫂子脸上下死劲啐了一口,指着他骂道:“你快夹着嘴离了这里,好多着呢!什么‘好话’!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都是好画儿。什么‘喜事’!状元痘儿灌的浆儿又满是喜事。怪道成日家羡慕人家女儿作了小老婆,一家子都仗着他横行霸道的,一家子都成了小老婆了!看的眼热了,也把我送在火坑里去。我若得脸呢,你们在外头横行霸道,自己就封自己是舅爷了。我若不得脸败了时,你们把忘八脖子一缩,生死由我。”
一面说,一面哭,平儿袭人拦着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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