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的清晨,总带着一种洗涤人心的宁静。山岚如纱,缠绕着青翠峰峦,晨钟悠扬,回荡在空寂的山谷,将昨日乃至前日的纷扰都暂且压下,只余下修行之地特有的清冷与秩序。
静室内,魏无羡难得地没有赖床。或者说,他醒来时,发现蓝忘机早已起身,正端坐于窗边的案前,就着透入的晨光,翻阅着一卷古籍。那专注的侧影,在朦胧的光线中显得有些不真实的美好。
魏无羡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脱离了莲花坞那个令人窒息的环境,身处这片全然接纳他的宁静之地,身边是这个看似冰冷、却将他从泥泖中拉起、给予他前所未有安心感的人,他心中那份漂泊无依的惶惑,正被一种缓慢而坚定的暖意所取代。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注视,蓝忘机抬起头,浅琉璃色的眸子望过来:“醒了。”
“嗯。”魏无羡应了一声,从榻上坐起,伸了个懒腰,动作间牵动了某些隐秘的酸痛,让他龇了龇牙,换来蓝忘机一个微不可察的蹙眉。
“可还不适?”蓝忘机放下书卷,走到榻边。
“没、没事!”魏无羡连忙摆手,脸上有些发热,“就是……嗯,睡得有点僵。”他胡乱找了个借口,跳下床榻,试图转移话题,“蓝湛,今天有什么安排?继续抄家规?” 他记得那五百遍《上义篇》还没影呢。
蓝忘机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家规暂缓。兄长言,你初离旧地,心绪未平,不必急于受罚。”
魏无羡愣了一下,没想到蓝曦臣如此通融。他摸了摸鼻子,心里有点暖,又有点不好意思:“那……我总不能一直在静室闲着吧?”
“随我去兰室。”蓝忘机道,“今日叔父讲授《雅正集》精要。”
“啊?听课?”魏无羡脸顿时垮了下来,让他安安静静坐着听课,简直比抄家规还难受。
蓝忘机看着他这副模样,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但语气依旧平淡:“既入云深,需守规矩。听学,是其一。”
魏无羡哀嚎一声,但也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他如今身份尴尬,虽得蓝氏庇护,但终究是客居,总不能真像个闲人一般无所事事。何况……他偷偷瞄了一眼蓝忘机,能和蓝湛一起上课,好像……也不错?
“去就去嘛。”他嘟囔着,开始手忙脚乱地整理衣物。在莲花坞时,他起居随意,衣物常有侍女打理,如今在事事讲究规矩的蓝氏,尤其是蓝忘机面前,他竟生出几分笨拙之感。
蓝忘机看着他与衣带纠缠的手指,没有出声,只是默默上前,动作自然地帮他理了理有些歪斜的衣领,又将那总是系得松垮的腰带重新束好,动作一丝不苟,如同完成一项仪式。
魏无羡僵在原地,感受着蓝忘机指尖偶尔划过衣料带来的微凉触感,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低着头,耳根悄悄染上绯色,小声道:“……谢谢。”
蓝忘机没有回应,只是退开一步,目光在他微微泛红的耳廓上停留一瞬,随即移开:“用膳。”
早膳依旧是云深不知处标志性的清粥小菜和药膳。魏无羡苦着脸,看着那碗散发着淡淡药香的羹汤,试图讨价还价:“蓝湛,这个……能不能不喝?”
“不可。”蓝忘机回答得斩钉截铁,“你灵力损耗,经脉亦有微损,此药膳于你有益。”
魏无羡撇撇嘴,认命地拿起调羹。然而,当他舀起一勺送入口中时,却微微一愣。药味似乎……没有记忆中那么难以忍受了?反而带着一种温润的甘甜,顺着喉咙滑下,暖洋洋的,确实很舒服。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对面正襟危坐、姿态优雅地用着早膳的蓝忘机,心里嘀咕:难道是蓝湛特意吩咐过,改了配方?这个念头让他心头又是一暖,连带着碗里那寡淡的清粥,似乎也变得可口起来。
用过早膳,两人一同前往兰室。路上遇到的其他世家子弟,目光或多或少都会在魏无羡身上停留片刻,眼神复杂,有好奇,有探究,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敬畏(毕竟他是正面硬撼虞紫鸢并导致其灵器被毁的当事人之一),但无人敢上前搭话或挑衅。蓝忘机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气息,以及魏无羡如今“蓝氏贵客”的身份,都形成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踏入兰室,原本还有些细微议论声的讲堂瞬间安静下来。蓝启仁已然端坐于上,目光如电,扫过下方。当看到魏无羡跟在蓝忘机身后走进来时,他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并未多言,只是淡淡道:“入座。”
魏无羡摸了摸鼻子,在蓝忘机身边的位置坐下。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如芒在背。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忽略那些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讲台上的蓝启仁身上。
蓝启仁今日讲授的是《雅正集》中关于“礼”与“义”的辩证关系。他引经据典,言辞犀利,虽古板,却自有一番道理。若是往常,魏无羡早就神游天外,或在书简上画符了,但今日,他却听得格外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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