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秋意比尼山来得早,国子监外的银杏叶已染成金黄。
马文才与沈清晏刚敲定校勘体例的细则,便接到了崇文馆的帖子 —— 馆主李砚堂邀集京城文人雅集,实则是想亲眼见见这两位破解了周学士难题的尼山才子。
雅集设在城南的曲江池畔,亭台水榭,曲径通幽。
到场的皆是文坛名流,既有白发苍苍的老儒,也有年少成名的俊秀。
李砚堂端坐主位,手持一卷古籍,目光扫过两人:“马贤侄、沈贤侄,近日听闻你们提出‘理为数之体,数为理之用’的校勘核心,老夫佩服。只是前日有位友人赠我一本《朱子语类》续编,其中关于‘象数与义理’的论述,与你们的观点截然相反,不知二位如何看待?”
说罢,他将古籍递了过来。马文才接过一看,只见书页泛黄,字迹却崭新,心中已然生疑。沈清晏凑近翻阅,指尖抚过纸面,忽然道:“李馆主,此书怕是伪作。”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李砚堂眉头一挑:“沈贤侄何出此言?此书纸墨皆是南宋旧物,怎会是伪作?”
“纸墨虽旧,字迹却无岁月侵蚀的晕染感,且其中‘理数分离’的论述,与朱熹《文集》中的核心思想相悖,更像是后人刻意篡改。” 沈清晏指尖点在其中一句,“再者,朱子论‘象数’,从未脱离‘理’的范畴,此处‘数可离理而独存’的说法,分明是断章取义,嫁接到《语类》续编中的。”
马文才补充道:“清晏姑娘所言极是。我们可从两处佐证:其一,南宋刻书多用麻纸,此书虽为麻纸,却经过人工做旧,边缘的磨损痕迹过于规整;其二,朱子论学喜用‘譬如’‘盖’等语气词,此书行文生硬,句式与《语类》原编截然不同。”
两人一唱一和,条理清晰,论据确凿。有几位老儒当场取来《朱子语类》原编比对,果然如他们所言,伪书的破绽一目了然。李砚堂脸色微变,又问:“即便此书是伪作,你们如何确保‘理数同源’的校勘体例无误?”
“我们可现场推演。” 沈清晏取出纸笔,以邵雍的象数公式推演朱熹 “理一分殊”,再用秦九韶的数理逻辑验证,层层递进,环环相扣。马文才则从义理层面补充,引经据典,将三者的通贯之处说得明明白白。
雅集上的文人无不折服,纷纷点头称是。唯有坐在角落的一位青衣公子面色不善,冷哼一声:“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尼山书院的学子,只会拾人牙慧。”
马文才目光锐利如刀:“这位兄台若有高见,不妨直言。若只是逞口舌之快,未免有失文人风度。”
青衣公子站起身,拱手道:“在下张承宇,忝为礼部主事之子。我认为校勘当以义理为先,象数与数理皆是旁枝末节,你们这般本末倒置,只会误导后人。”
“兄台此言差矣。” 沈清晏从容应对,“义理如根,数象如枝,无根则枝枯,无枝则根孤。秦九韶言‘数与道非二本’,正是此理。若舍弃数象推演,义理便成了空洞的说教,如何让后人信服?”
张承宇一时语塞,涨红了脸:“你…… 你强词夺理!”
“是否强词夺理,自有公论。” 马文才上前一步,目光扫过众人,“校勘之事,关乎典籍传承,当以实事求是为要,而非固守门户之见。若张兄能拿出确凿论据反驳,我们愿洗耳恭听;若不能,还请慎言。”
张承宇无言以对,悻悻坐下。雅集上的文人纷纷称赞马文才与沈清晏的气度与才华,李修远更是抚掌大笑:“尼山书院果然名不虚传!二位贤侄不仅学识渊博,更有求真务实之心,老夫佩服。”
论辩结束后,一位白发老儒悄悄拉住马文才:“马贤侄,老夫有一事相告。你四处打探的《外台秘要》残卷,老夫曾在城西的藏经阁见过,只是阁主性情古怪,非有缘人不予借阅。”
马文才心中一喜,连忙拱手:“多谢老先生指点,不知阁主可有什么喜好?”
“阁主酷爱琴棋书画,尤其钟爱尼山书院的‘松烟墨’。” 老儒笑道,“你若能携松烟墨前往,或许能得他应允。”
马文才谢过老儒,转身便与沈清晏商议。沈清晏见他神色急切,问道:“马兄,这《外台秘要》残卷,对你为何如此重要?”
马文才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清晏姑娘有所不知,英台自幼体弱,对医术颇有兴趣,曾说过想集齐《外台秘要》全本。我此番打探,便是想为她了却心愿。”
沈清晏了然颔首,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笑道:“原来如此。我这里恰好有一方从尼山带来的松烟墨,明日便与你一同前往藏经阁。”
马文才心中感激:“多谢清晏姑娘。” 他不知,沈清晏望着他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心中那道被刻意压制的情愫,又悄然泛起涟漪。
与此同时,尼山书院的秋夜已带着寒意。祝英台坐在窗前,桌上摆着一封未写完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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