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斋舍的灯火透过窗棂映出暖黄的光晕,两人收拾好笔墨,相约到书院小径上散心。
小径被月光浸得透亮,两侧的松柏拔地而起,苍劲的枝干交错如网,将皎洁的月光切割成细碎的银片,洒在青石板路上,斑驳成一幅流动的星图。
晚风穿林而过,带着松针的清冽与草木的湿润,轻轻拂过脸颊,卷起苏锦凝鬓边的几缕碎发,也吹动了荀巨伯青布长衫的衣角,发出轻微的簌簌声,与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交织在一起,愈发衬得夜色静谧。
两人并肩而行,脚步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这书院的静谧。
苏锦凝双手轻拢在月白夹袄的袖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角细密的针脚 —— 那是离家前母亲亲手缝制的,针脚里藏着化不开的牵挂。
她微微侧头,目光掠过荀巨伯挺拔的身影,见他肩背挺得笔直,却刻意放慢了脚步,与自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晚风卷着松针的清冽掠过,恰好吹乱她鬓边的碎发 —— 那发丝黏在温热的脸颊上,带着草木的湿气,她下意识抬手拂去,指尖扫过耳廓时,正撞上月光洒下的一片微凉,惊觉自己脸颊竟烫得厉害。
她望着前方蜿蜒的小径,路面上的青苔被月光染成了银绿色,偶尔有几片枯黄的落叶躺在石板上,被晚风卷着轻轻滑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你看这月色,倒比兖州城的更清透些。”
她轻声开口,声音温柔得像晚风,打破了片刻的沉默,抬手遥遥指向天边的圆月,“记得在家时,每到月圆之夜,母亲总会在院中摆上瓜果,我和二妹围着她听故事,那时的月光虽也明亮,却总带着市井的烟火气,不像这里,清得能照见人心。”
荀巨伯闻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向天边,一轮满月悬在墨蓝色的夜空,清辉如水,洒遍山川草木。
他转头看向苏锦凝,月光落在她的眼眸里,像是盛了两汪清澈的泉,映着星子与树影。
“是啊,” 他憨厚地笑了笑,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温和,右手不自觉地挠了挠后脑勺,指尖蹭过粗粝的发丝,晚风卷着松针的清香掠过他的衣角,将他攥皱的衣料轻轻抚平,“书院依山而建,远离尘嚣,连月光都显得更干净。”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被月光照亮的侧脸,眼神愈发真挚,双手悄悄在身侧攥了攥衣角,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不过再美的月色,也不及你讲古籍时的模样。前日你为我讲解‘绝地天通’的典故,眉飞色舞,眼睛亮得像藏了星辰,那一刻,我只觉得那些晦涩的古卷都变得生动起来。”
这话来得突然,苏锦凝的脸颊倏地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像被月光染透的桃花。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指尖轻轻绞着裙裾,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往日里与他探讨学业时的从容自在,此刻竟添了几分少女的娇羞。
“你…… 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她轻声嗔道,声音细若蚊蚋,抬眼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月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我不过是照本宣科,哪里比得上先生们讲得透彻。倒是你,进步快得惊人,” 她抬起纤细的手指,指尖带着松针的清润,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臂 —— 那力道轻得像落在肩头的落叶,而恰在此时,晚风卷来几片枯黄的梧桐叶,顺着她点动的节奏,轻轻落在两人脚边,仿佛为这温柔的触碰 “定格”。
“记得刚入书院时,你连《论语》都认不全,如今不仅能与同窗探讨《春秋》,还能帮我辨认古卷上的蝌蚪文,若不是我日日看着,真不敢相信这是你。”
荀巨伯见她这般模样,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直白,脸颊也跟着红了起来,憨厚地挠了挠头,有些手足无措地后退半步,又连忙上前,生怕与她拉开距离。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像是在梳理纷乱的心绪,晚风将他的气息吹向苏锦凝,带着淡淡的墨香与草木的清新。
“我…… 我不是故意奉承你,是心里话。”
他抬手比划着当初练字的模样,头顶的松柏枝干随风轻摇,斑驳的树影在他身上忽明忽暗,映得他眼中的恳切愈发真切,“若不是你耐心教我,我哪能有今日?你怕我跟不上功课,每日抽出半个时辰为我讲解典籍,手指着竹简上的字,一个一个教我认读;
我练字不得法,你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教我,指尖的温度透过毛笔传到我手上,我到现在都记得;就连我整理残片时不小心弄坏了竹片,你也没有责怪,只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慢慢练,孰能生巧’。”
苏锦凝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真诚的目光。她心中一暖,那份娇羞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暖意。
她轻轻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像新月般柔和,抬手轻轻拂去他肩头沾染的草屑,指尖划过之处,松针的清香愈发浓郁:“你这话,倒让我想起初见时的你。那时你为了保护二妹,在秦府门口与家丁对峙,虽衣衫破旧,却眼神坚定,那般勇猛果敢,与如今伏案苦读的模样判若两人,却又同样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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