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品发布会的余波，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涟漪层层扩散，最终在裴府和琉璃阁演变成了一场甜蜜的“灾难”。
发布会结束后的第二天起，裴府侧门专门用于接待琉璃阁业务的门庭若市，车马络绎不绝。不仅有那日参会夫人派来的管事、嬷嬷，还有闻风而动、未能受邀但家底丰厚的其他人家，甚至有些消息灵通的富商巨贾也想方设法递话，希望能走个后门，预定上一两件琉璃阁的新品。
花厅临时改成了接待处，桃夭和几个口齿伶俐、模样周正的大丫鬟忙得脚不沾地，嗓子都快说哑了。登记预定的名册换了一本又一本，墨迹未干就又添上新名。收定金的匣子换了一个又一个，沉甸甸的铜钱、银锭，甚至还有直接付金饼子的，晃得人眼花。
后院里，裴承泽的小账房彻底变成了核心指挥部。算盘珠子的噼啪声从早响到晚，几乎没停过。小家伙一开始还兴奋得小脸通红，埋头苦算，到后来，看着那堆积如山的订单和不断送进来的钱款，小眉头都皱成了疙瘩。
“母亲，母亲！”裴承泽抱着一摞刚算完的账本，跑到正在核对匠人手排期的裴琉璃面前，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更多的不可思议，“暖手炉预定出去……三百二十七个！琉璃镜大大小小加起来一百五十五面！那三套‘岁寒三友’的全款定金都收齐了！这、这还没算上后面可能增加的……”
他掰着手指头，努力想算清楚这到底是多少钱，却发现数字太大，自己的小算盘似乎有点不够用了。
裴琉璃看着儿子那副“幸福的烦恼”模样，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辛苦了，我的小财神爷。这才哪到哪？等东西做出来，交付的时候，尾款才是大头呢。”
话虽这么说，她自己也暗自咋舌。她知道新品会受欢迎，但没想到会火爆到这种程度。这大唐长安顶级圈子的消费能力，果然不容小觑。这还只是开始，等口碑彻底发酵，恐怕……
“不过，承泽，”裴琉璃收敛了笑意，正色道，“订单多是好事，但更要保证品质和工期。你这边账目要清晰，每一笔定金、每一批原料采购的支出都要有据可查。桃夭那边，也要盯紧匠作坊，决不能因为赶工就偷工减料，坏了琉璃阁的名声。”
“母亲放心，孩儿晓得！”裴承泽重重地点了点头，抱着账本又跑回了他的“指挥部”，那小背影竟透出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责任感。
裴秀宁也没闲着，她主动承担了核对各色原料，尤其是那些香料、矿物粉（用于暖手炉和特殊釉彩）入库的工作，拿着小秤和册子，一丝不苟，倒是把她对医理药材的那份细心用在了这里。
看着孩子们在“实战”中飞速成长，裴琉璃心中慰藉。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绩效管理”成果展示了。
入夜，喧嚣暂歇。
裴琉璃独自在房中，看着桃夭捧过来的、装满今日定金的大匣子，里面金银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她随手拿起一块银锭掂了掂，冰凉的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无比真实。
数钱数到手软？以前觉得是夸张，现在算是体会到了。这种财富快速积累的感觉，确实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有了这笔庞大的流动资金，她之前很多设想都可以加速推进了。扩大匠作坊规模，招募更多有特殊手艺的工匠；建立更稳定的原材料采购渠道；甚至，可以开始悄悄物色人选，铺设最初级的情报网络……毕竟，无论是在长安立足，还是应对卢家乃至可能存在的更大威胁，信息都至关重要。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妆台上，那个装着玉真公主所赠神秘矿石的锦囊上。
白日的繁忙让她暂时将这块石头抛诸脑后，此刻夜深人静，那冰凉的触感和未知的含义再次浮上心头。
工部侍郎李显……乌兹铁矿……卢家……赵擎轩……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像散落的珠子，缺少一根能将它们串联起来的线。而这块矿石，似乎就是关键。
她拿起锦囊，将那块暗沉带金属光泽的矿石倒在掌心，对着烛光仔细端详。除了感觉比寻常铁矿石轻一些，依旧看不出任何特异之处。
玉真公主给她这个，到底是想告诉她什么？是示警？还是暗示她可以沿着这条线查下去？
如果这矿石真的与乌兹钢、与军械有关，那牵扯可就大了。裴琰之在边疆，最倚重的就是军队和兵器……万一……
裴琉璃的心猛地一沉。
巨大的商业成功带来的喜悦，如同被戳破的泡沫，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忧虑所取代。这长安城，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公主的赏识，带来的不光是便利，还有可能是烫手的山芋，甚至是催命的符咒。
她将矿石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刺激着神经。
订单多到爆，数钱数到手软，固然是好事。
但前提是，得有命花。
看来，在裴琰之回来之前，她不能只埋头赚钱了。有些浑水，不想蹚，也得先伸只脚进去探探深浅了。
这块石头，究竟会引出怎样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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