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那点微妙的“醋意”在夫妻默契的相拥中化为无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坚实的信任与同盟感。翌日傍晚，用过晚膳，裴琉璃并未像往常一样去处理琐事，而是对裴琰之眨了眨眼：“郎君，可有空移步书房？妾身有些‘俗务’，想请郎君一同参详参详。”
她语气轻松，带着点神秘的意味。裴琰之挑眉，心中了然，这恐怕不是普通的“俗务”。他颔首，放下手中的茶盏，跟着她走向书房。
书房内，烛火比往日更明亮几分。只见书案上，并非堆着常见的公文或书籍，而是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摞摞装订精美的册子，旁边还放着几个卷轴和几个造型别致的木盒。
裴承泽已经等在那里，小身板挺得笔直，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仿佛即将参与一场盛大的仪式。裴秀宁也安静地坐在一旁，手中捧着一本册子，眼神亮晶晶的。
“郎君请看，”裴琉璃走到书案前，并未直接拿起最上面的账本，而是先展开了一幅巨大的卷轴。
裴琰之凝目看去，发现这并非寻常书画，而是一幅……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线条和色块，清晰地勾勒出几条起伏的曲线，旁边标注着“琉璃阁营收趋势”、“匠心坊利润增长”、“济安堂支出占比”等字样。线条旁边，还用极细的笔触画着对应月份发生的标志性事件小图标，比如“飒露紫发布”、“收购刘氏琉璃坊”等。
“这是……何物？”裴琰之有些愕然。他看惯了密密麻麻的数字报表，从未见过将账目如此直观呈现的方式。
“妾身管它叫‘数据可视化图表’。”裴琉璃解释道，指尖顺着那条代表琉璃阁营收的、一路昂扬向上的红色曲线滑动，“郎君你看，自‘飒露紫’面世后，这里有一个明显的跃升；收购刘氏琉璃坊后，曲线变得更加陡峭。是不是比看一堆数字更清楚？”
裴琰之：“……” 何止是清楚，简直是震撼！盈亏起伏，市场反应，一目了然。他感觉自己过去看的那些账本，简直是在雾里看花。
接着，裴琉璃又打开一个扁平的木盒，里面并非珠宝，而是用不同颜色黏土捏成的、高低不等的柱状体，旁边立着小标签：“各产业利润贡献占比”。“这是‘立体柱状图’，看，目前琉璃阁还是咱们家的‘钱袋子’，但匠心坊和与胡商的贸易增长很快。”她随手将代表匠心坊的蓝色柱子拔高了一点点，那直观的对比让裴琰之眼皮又跳了跳。
铺垫完毕，裴琉璃终于拿起了那本最厚的、封面烫着“裴氏产业总览及未来三年预估”金字的册子。她没有直接递给裴琰之，而是递给了眼巴巴等了半天的裴承泽。
“承泽，给你阿爷念念，咱们家现在，到底有多‘俗’。”她笑着揶揄。
裴承泽深吸一口气，小手郑重地翻开册子，用他那还带着稚气却异常清晰的嗓音，开始汇报：“截止上月，琉璃阁总盈利，折合铜钱，约一百八十五万贯；裴氏匠心坊盈利，四十二万贯；与康萨保商队初步合作贸易利润，十五万贯；各田庄、铺面租金及产出，年计约二十万贯……济安堂目前为净支出，约三万贯，但间接带动琉璃阁相关药材、器具销售增长约五万贯……”
小家伙每报出一个数字，就偷偷瞄一眼父亲的脸色。裴琰之面上不动声色，端着茶杯的手却越握越紧。这些数字，单个拎出来已是不菲，加在一起……这哪里是“贴补家用”？这分明是铸了一座金山！
“咳咳，”裴承泽念到关键处，清了清嗓子，声音拔高，“综合计算，去除所有成本、再投入及固定支出，府中目前可自由支配的流动资财，约为……一百二十万贯！且预计明年此时，此数目至少翻一番！”
“噗——” 裴琰之刚入口的茶水，差点失态地喷出来。一百二十万贯！还只是流动资财！他打一场大仗，朝廷的赏赐加上自己的缴获分成，能有几万贯已是厚赏！他感觉自己不是娶了个夫人，是娶了座……行走的国库分支！
裴琉璃适时地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眼中笑意流转：“郎君，稳住。”
裴琰之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努力平复翻江倒海的心情。他看向裴琉璃，眼神复杂无比，有震惊，有赞赏，更有一种“我到底娶了个什么神仙回来”的恍惚。他想起自己昨日那点可笑的“醋意”，此刻只觉得……夫人确实有让孩子们疯狂崇拜、让他这个当爹的都自愧弗如的资本！
“夫人……”他嗓音有些干涩，“这些钱财……”
“郎君放心，”裴琉璃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正容道，“资财来路清白，账目清晰可查。大半已转为田产、店铺，或投入再生産。部分用于维系人脉、抚恤旧部，亦有部分，妾身已通过不同渠道，悄然购入粮食、药材、皮革等军需物资，分散存储于几处可靠的庄园。以备……不时之需。”她最后四个字说得极轻，却重重敲在裴琰之心上。
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深意。她不仅在赚钱，更在未雨绸缪，为可能到来的风波甚至战事，暗中积蓄力量。这份远见和魄力，再次让他刮目相看。
裴琰之长长吐出一口气，将杯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仿佛要压下心头的震撼。他放下茶杯，目光扫过那堆令人眼晕的图表和账册，最终落在裴琉璃沉静而自信的脸上。
“夫人之才，胜于十万雄兵。”他由衷叹道，这一次，是毫无保留的认可，“此后，家中资财，一应事务，尽由夫人做主。为夫……只管在前方，为夫人，为这个家，守好门户便是。”这相当于正式将经济大权和内部事务全权交给了她。
裴琉璃嫣然一笑，如春花绽放：“得郎君信任，妾身必不负所托。”
然而，在这“亮瞎双眼”的账本之下，裴琉璃心中还压着一件事。在核对最近一批采购物资清单时，她发现卢家名下的一处庄园，也在近期大量购入了某种特定的耐火黏土，数量远超寻常修缮所需。这种黏土，通常用于建造……冶炼炉。
乌兹铁，“石涅精金”，猛火油，现在又加上耐火黏土……卢家和李侍郎，他们到底想炼出个什么惊天动地的玩意儿？
这笔账，恐怕还得慢慢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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