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之有个毛病——当了十几年将军,看谁都觉得像新兵蛋子,都想操练操练。
早膳,裴承泽边啃胡饼边算账,手指头掰得飞快,小嘴叭叭地报数。裴琰之看着儿子那细胳膊细腿,眉头皱成了川字。
“承泽,”他放下粥碗,“用过膳,随为父去校场。”
裴承泽从账本里抬起头,茫然:“去校场做什么?今日还要核对匠心坊的物料单……”
“练武。”裴琰之吐出两个字。
满桌寂静。
裴琉璃差点被粥呛到——来了来了,经典父子情节要上演了!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画面:严父教子、棍棒底下出孝子、儿子逆袭打脸老父亲……
“阿爷,”裴承泽眨巴着眼,“孩儿在学算学,还有木工……”
“算学木工能保命?”裴琰之声音沉了沉,“我裴家男儿,岂能手无缚鸡之力?”
裴承泽求助地看向母亲。裴琉璃刚要开口,裴琰之一个眼神扫过来:“夫人也要一起?”
裴琉璃:“……” 她低头喝粥,心里默念:儿啊,不是娘不帮你,是你爹的气场太强。
于是,早膳后,裴家西侧那个荒废已久的小校场,迎来了它八年来最热闹的一天。
裴琉璃搬了个胡床(折叠椅改良版)坐在廊下,手里捧着一碟盐渍梅子,面前小几上还摆着茶壶——标准看戏配置。
桃夭给她打扇,小声问:“夫人,您真不管管?”
“管什么?”裴琉璃塞了颗梅子进嘴,“多好的亲子互动机会。再说了,”她眯眼笑,“你见过承泽那孩子服输吗?”
校场上,裴琰之已经换上了一身短打,正在活动手腕。那动作,那气势,裴琉璃脑子里自动配上BGM:霍元甲主题曲。
裴承泽也换了衣裳——是他自己设计的“改良练功服”,窄袖束腰,裤腿扎紧,还贴心地在关节处加了软垫。裴琉璃看着,心里点评:装备不错,可惜实力……
“先扎马步。”裴琰之下令。
裴承泽乖乖照做。半盏茶后,开始抖。
“腿抖什么?”裴琰之皱眉。
“阿爷……算学里没教这个……”裴承泽声音都颤了。
“现在教了。”裴琰之不为所动,“再加半盏茶。”
裴琉璃在廊下差点笑出声——这场景,妥妥的军训现场啊!她当年大学军训时,教官也这么凶。
但笑着笑着,她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看见儿子的脸越来越白,腿抖得像风中的叶子。
“夫君,”她终于开口,“承泽还小,循序渐进……”
话没说完,裴承泽“扑通”一声,坐地上了。
裴琰之的脸色很难看。他走到儿子面前,居高临下:“这就受不了了?”
裴承泽坐在地上喘气,小脸通红,但眼睛很亮——那种被激起斗志的亮。
“阿爷,”他忽然说,“您刚才让孩儿扎马步,是为了练腿力,对不对?”
“自然。”
“那如果,”裴承泽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如果有一种方法,能用更短的时间,练出同样的腿力,您学不学?”
裴琰之一愣。
裴琉璃眼睛亮了——来了!儿子要开大了!
“你说。”裴琰之抱着手臂。
裴承泽从怀里掏出他那宝贝炭笔和小本子——这孩子走哪儿都带着——蹲在地上开始画:“您看,扎马步是静态的,主要练股四头肌和臀肌。但如果加入动态变化……”
他画了几个小人,做着奇怪的动作。
“比如单腿深蹲,比如弓步跳,比如……”他抬起头,眼睛闪闪发光,“阿爷,您知道吗?根据《九章算术》里的勾股定理,配合适当的负重和角度,训练效率能提升至少三成!”
裴琰之:“……”
他听不懂。什么股四头肌,什么勾股定理,他一个字都没听懂。但他看懂了儿子眼中的光——那种发现新大陆的光。
这种光,他只在最优秀的斥候眼睛里见过。
裴承泽完全忘了自己是被操练的那个,开始反过来“指导”他爹。
“阿爷,您刚才出拳的角度不对。根据抛物线原理,如果拳路再往上三度,击中要害的概率会提高……”
“阿爷,您呼吸的节奏和发力不匹配。我算过了,最佳配比是吸气两秒,发力一秒,呼气……”
“阿爷,您这招转身太慢了!如果借助离心力……”
裴琰之从一开始的皱眉,到后来的茫然,再到最后的……若有所思。
他试着按儿子说的调整。一拳挥出,破空声的确更利了。一个转身,的确更稳了。
“你这……哪儿学的?”他终于问。
裴承泽挠头:“自己琢磨的。阿娘说,万事万物都有规律,找到了规律,就能事半功倍。”
裴琉璃在廊下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是我是我,这话是我说的。哎呀,教出这么个儿子,我真是天才母亲。
裴琰之沉默了。他看着儿子,又看看廊下笑成一团的妻子,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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