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她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因过度悲伤和疲惫而产生了严重的幻听。
她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直起身子，脱离了与玻璃的接触，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大手瞬间狠狠攥紧，又猛地松开。
大量的血液疯狂地涌上头顶，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和耳鸣。她难以置信地、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
那声音，那独一无二的、属于阿斯顿马丁的声浪，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最终，伴随着一声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的刹车声，稳稳地、精准地停在了别墅门前的车道上！轮胎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噌”声，如同最终的确认音。
是他！他真的回来了？！
为什么？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文件或物品在这里？还是……他改变了主意？后面这个念头，如同在无边黑暗中骤然迸射出的、极其耀眼的火花。
瞬间点燃了她那刚刚沉寂下去、如同死水般的心湖，激起巨大的、希望与恐惧交织的涟漪，却又被她用残存的、强大的意志力强行按捺、扑灭下去。
不，苏颜，清醒一点！不要再自作多情，不要再给他任何机会，让他再一次、用更残忍的方式来践踏你仅剩无几的、可怜的尊严！
她用力地、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握紧了拳头，纤细的指甲深深地陷进柔软掌心的嫩肉里，试图借助这清晰而尖锐的疼痛感，来武装自己脆弱不堪的神经，筑起一道临时的、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楼下，传来了电子智能锁识别通过后、那声轻微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嘀”声，在极度的寂静中却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紧接着，是那沉稳、熟悉、每一步都仿佛经过精确测量、却又带着千钧重量，重重踏在她脆弱心尖上的脚步声，再次毫无阻碍地踏入了这栋空旷的房子。
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他的脚步声没有丝毫的停顿或犹豫，目标明确，坚定不移地朝着二楼，朝着她所在的主卧方向，步步逼近。
苏颜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瘦削的背脊彻底抵住了身后冰冷而坚硬的落地窗玻璃，冰凉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肌肤。
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她意识到，自己已是退无可退。
她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卧室门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失控地擂鼓，咚咚作响。
剧烈得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跳跃出来。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汩汩流动的声音。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中如同惊雷。门把手转动，那扇厚重的实木房门被再次从外面推开。
李慕阳去而复返的身影，如同一座骤然降临的山峦，重新填满了整个门框，也瞬间侵占了苏颜全部的视野。
他的气息似乎比离开时显得略微急促一些，胸膛有着不易察觉的起伏，额前那几缕精心打理过的黑色碎发，也难得地显出了一丝被风吹过或被手指抓挠后的凌乱。
无声地透露着他方才可能经历了一场怎样快速的内心挣扎与奔波。
他脸上先前那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和事不关己的疏离感，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难以准确描述的、混合着未散的焦躁、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急切的的神情。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具有实质的探照灯光柱，瞬间就精准地锁定、牢牢地捕捉住了僵立在窗边、仿佛被施了定身法的她。
那双深邃如同寒夜星空的眼眸里，翻涌着她完全看不懂、也无法理解的汹涌暗流，危险而莫测。
两人隔着大半个奢华却空旷的卧室空间，无声地对视着。空气仿佛被冻结了，充满了紧绷的、几乎能听到弦响的、一触即发的张力，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可能打破这危险的平衡。
最终还是李慕阳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仿佛无限延长的沉默。他没有立刻走进房间深处，只是将身体的重心倚靠在冰凉的门框上。
目光如同最炽热的烙铁，灼灼地、毫不避讳地紧紧盯着她，开口，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对话都要低沉、沙哑，甚至……
如果苏颜的听觉足够敏锐，或许能捕捉到那掩藏在强势外表下的一丝极其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有个问题。”他说道，语气直接得近乎粗暴，完全省略了所有不必要的寒暄、解释或铺垫，单刀直入。
“一个……假设性的问题。”他刻意加重了“假设性”三个字，仿佛在为自己接下来可能惊世骇俗的言论，预先划定一个安全的、可以随时撤回的边界。
苏颜用力地抿紧了已然失去所有血色的嘴唇，倔强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只是用那双曾经清澈明亮、此刻却布满了鲜明戒备和尚未消散的痛楚痕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回视着他，像一只受惊后却不肯服输、竖起了全身尖刺的幼兽。
李慕阳似乎也并不需要、或者说并不期待她的回应。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动作幅度大得有些明显，像是要借此压下内心同样汹涌澎湃的波澜，然后，他一字一句，极其清晰、极其缓慢地。
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仿佛重锤落地般的力度，沉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订婚这回事。如果我李慕阳，仅仅只是李慕阳这个人，不是任何人的未婚夫，不是必须背负着整个家族沉重期望的继承人，不需要进行那些该死的利益交换……”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锁扣，紧紧地、几乎是凶狠地攫住她的眼睛，仿佛要穿透她那层薄薄的、用于自我保护的坚硬外壳。
一直看进她灵魂的最深处，看清那里最真实、最原始的反应，“你，苏颜，愿不愿意……抛开所有，只是……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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