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海上来客
秋雨淅淅沥沥下了三天，码头的木板被泡得发胀。林晚秋正带着孩子们在新学堂的屋檐下观察雨珠，忽然听见码头上传来熟悉的汽笛声——不是“新风号”的调子，更清脆，带着股陌生的活泼。
“是安娜的船！”小石头扒着门框喊，手里的蜡笔在画纸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弧线，“她真的来了！”
码头上，安娜穿着亮黄色的雨衣，正指挥船员搬箱子，看见跑过来的林晚秋，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的朋友！你绝对想不到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她掀开最上面的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排精装书，封面上印着“红旗岛海苔种植指南”，作者栏赫然写着“林晚秋 着”。
“出版社追着要出版呢，”安娜眨眨眼，“说这是今年最受欢迎的‘海岛创业故事’。”
顾长风扛着一卷防水布走过来，看见箱子里的书，愣了愣才挠挠头：“我就说你整天记笔记有用吧，还总说我瞎操心。”林晚秋拍开他的手，却忍不住红了脸——那些笔记，原本只是怕忘了种植海苔的细节，没想到真能变成铅字。
雨幕里，“新风号”缓缓靠岸，船头的海鸥雕被雨水冲刷得油亮。船员们七手八脚地搬下一台机器，安娜指着它介绍：“这是全自动包装机，以后海苔成品不用再手工装袋了，效率能提三倍！”
李老师带着孩子们举着画满海鸥的欢迎牌，在雨里蹦蹦跳跳。小石头举着自己画的“安娜老师欢迎你”，被安娜一把抱起来，他搂着安娜的脖子大声说：“老师，我们学堂有新课本啦，上面有你的照片！”
晚饭时，安娜看着满桌的海苔料理——海苔炒饭、海苔豆腐、甚至还有海苔味的点心，惊叹道：“天哪，你们把海苔开发成产业链了！”她夹起一块海苔酥，眼睛一亮，“这个味道，比我在城里买的零食还好吃！”
林晚秋笑着递过一个密封罐：“给你带回去的，还有孩子们画的画册，都是他们眼里的红旗岛。”罐子里装着新晒的海苔干，罐口系着根红绳，挂着枚贝壳，是小石头特意捡来的“最漂亮的那一个”。
夜里，雨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安娜站在甲板上，望着新学堂亮着的灯，对身边的顾长风说：“你们创造了奇迹。”顾长风望着那片灯光，手里转着枚海柳哨子，哨子上刻着只展翅的海鸥——是林晚秋白天给他刻的。
“不是我们，”他纠正道，“是这里的每个人，还有这片海。”风掠过水面，带着海苔的清香，远处学堂的灯次第熄灭，最后只剩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林晚秋大概还在整理明天要教孩子们的种植笔记。
安娜看着那盏灯，忽然说：“明年，我想在欧洲开家‘红旗岛特产店’，就卖你们的海苔和手工艺品，怎么样？”
顾长风吹了声口哨，哨音清亮，像在应和。月光下，“新风号”船头的海鸥雕仿佛活了过来，正迎着海风，准备飞向更远的地方。
顾长风的口哨声还没散在风里，安娜就拽着他往船舱跑：“快来看我带的另一个宝贝！”舱门掀开，里面立着个半人高的铁箱子，侧面印着“智能分拣机”几个字——红灯亮时弹出不合格的海苔片，绿灯亮则自动滑进保鲜盒，比人工分拣快了足足十倍。
“这下你们不用盯着晒场挑海苔了。”安娜拍着箱子笑，“我托人改装的，专门适配你们的海苔尺寸。”林晚秋凑过去摸了摸冰凉的铁皮，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大伙冻着手指头挑碎海苔的光景，眼眶有点发热。
第二天一早，孩子们围着分拣机看新鲜，小石头踮脚够控制板，被顾长风一把捞起来架在脖子上：“当心夹手，叔叔教你看绿灯——瞧见没？这亮了就说明海苔晒得刚好，像你画的太阳那么棒。”
安娜跟着林晚秋去海苔田，踩着没过脚踝的海水看苗床。“你们的海苔带着点甜味，”她掐了根嫩苗尝了尝，“城里的养殖池养不出这股子鲜味，得是这带礁石的活水才行。”林晚秋蹲下来翻土，说：“李老师新配的肥料，用鱼内脏发酵的，比化肥养出来的壮实。”
正说着，码头传来喧哗。原来是县里的供销社主任带着人来了，手里攥着张订单，红着脸说：“上次试销的海苔酥卖疯了，超市催着要货，能不能……先给咱匀两千盒？”
安娜在一旁听得直乐，偷偷跟林晚秋说：“看来不用等我开特产店，你们的海苔先火遍县城了。”林晚秋没说话，只是看着顾长风指挥社员们往供销社的货车上搬货，阳光洒在他后背，汗珠子滚进衣领，像撒了串碎钻。
傍晚收工，安娜非要教孩子们做西式海苔沙拉。她把橄榄油和柠檬汁倒进碗里，小石头踮着脚搅得满脸都是，林晚秋拍了张照片，说要贴在“红旗岛成长墙”上。墙上已经贴满了：有“新风号”第一次远航的合影，有新学堂封顶时的笑脸，还有顾长风刻坏了的第一个海鸥木雕。
“对了，”安娜忽然从包里翻出个信封，“出版社说要给你付稿费，还问能不能再写本《海岛手作日记》，把你们编竹筐、雕海柳的法子记下来。”林晚秋捏着薄薄的信封，指尖有点抖——她小时候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能有本属于自己的字典。
夜里，顾长风在灯下给分拣机装防雨棚，林晚秋坐在旁边整理稿子，安娜抱着笔记本电脑视频会议，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跟欧洲的伙伴说：“相信我，这不是普通的海苔，这是红旗岛的味道。”
窗外，“新风号”的灯闪了闪，像在跟天上的星星打招呼。林晚秋忽然想起刚上岛时，觉得日子像滩涂一样又潮又软，可现在踩上去，脚下全是扎实的脚印。
原来所谓奇迹，不过是一群人把“想做”，活成了“在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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