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
英语老师李梅的声音在教室里平稳地回荡，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输出着预设好的程序，使王涵昏昏欲睡。
阳光透过擦得锃亮的玻璃窗，照在一张张专注的脸上——这里是一个被无数家长和学弟学妹仰望的“学神集中营”，班级平均分从未跌下过650分。
除了王涵。
他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旁边是垃圾桶，与周围似乎隔着一层无形的膜。长而略显凌乱的头发耷拉着，遮住了大半张脸，青黑色的胡茬在下巴上冒出了头。
“王涵，请你来翻译这个句子。”李梅的声音突然拔高，将有些走神的王涵拉了回来。
全班四十五个脑袋，有四十四颗齐刷刷地转向他，目光里多是好奇与些许无奈。
王涵慢吞吞地站起来，视线却还黏在桌面上那本摊开的《电磁学理论与应用》上。书的边角已经卷了边，与他那本几乎空白的英语笔记本形成鲜明对比。
“I...Ie...”他嗫嚅了两声，后面的词句卡在喉咙里，变成一串模糊不清的音节。
几声轻微的叹息在教室里隐约可闻。
“坐下吧，”李梅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惋惜，“王涵，你的理综和数学几乎是满分，老师们都说你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可这英语……三十分啊，这偏科太严重了！这直接关系到你的总排名，甚至保送机会……老师看着都替你着急。”
他沉默地坐下，目光垂落。右手却悄悄伸进桌肚，摸出一张皱巴巴的草稿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那支廉价的按动式圆珠笔在他指尖仿佛活了过来，笔尖与纸张摩擦出细密的沙沙声。
就在这时，他感觉同桌碰了他一下。
他顿了顿，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旁边。
他的同桌，林薇，正微微侧头看着他桌上的“大作”。她今天梳着整齐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校服整洁挺括。见王涵看过来，她朝桌上的纸努了努嘴，眼神里没有鄙夷，倒有几分认真。
王涵迟疑了一下，还是摸出了那部屏幕已经裂开的老旧手机。一条新消息来自班级群私聊，备注是“林薇（同桌）”。
“别画了，先听讲吧。李老师说得对，你英语要是能提上来，凭你的理科成绩，保送顶尖大学真的很有希望。现在这样，太可惜了。”
他抬头，对上林薇的视线。她微微皱着眉，那是一种带着关切和不解的神情。
讲台上，李梅正在分析一道复杂的阅读理解题，那些字母在王涵听来依旧如同天书。他低下头，笔尖无意识地在纸上点了点，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重新落下，沉浸到另一个由线条和公式构成的世界里。
“王涵。”
李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近在咫尺。不知何时，她已经走到了他的课桌旁。
王涵身体一僵，停下了笔。
李梅看着他草稿纸上那些复杂的轨道和公式，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理科上有天赋，也有热情。但是王涵，高考看的是总分。
学校不是没有考虑过凭借你的竞赛成绩推荐保送，但这英语成绩……实在是个过不去的坎。哪怕你多考五十分，情况都会完全不同。”
她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真切的焦灼：“现在抓紧，还来得及。课后我可以给你补补基础，你自己也要上心，好吗？”
王涵没有抬头，只是握着笔的手指收紧了些。
林薇在一旁轻声插话，语气有些急：“老师说的是实话。你想想，要是因为英语耽误了前途，多不值啊。先把这些放一放，好好背单词、做阅读，行吗？”
周围的同学也投来目光，多了些复杂的意味——有同情，有惋惜，也有几分“何必如此”的不解。
放学铃声终于响起，如同赦令。
王涵第一个冲出教室，骑着那辆吱呀作响的自行车，消失在街道尽头。他并没有回家，而是拐进了离学校三条街外的一家昏暗破旧的网吧。
浓重的烟味和泡面味混合在一起。他径直走到最里面的角落，开了台机器。
他熟练地登录了一个界面简陋的网站——“军迷擂台”。这是一个为军事爱好者搭建的交流平台。
他新建了一个帖子，标题简单直接：“关于电磁轨道炮小型化及能量效率优化的初步构想”。
在正文部分，他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开始阐述核心原理：“利用电磁力(洛仑兹力)沿导轨发射炮弹……主要由能源、加速器、开关三部分组成……” 他详细分析了当前技术下能源（如单极发电机）的瓶颈，并提出了自己对于紧凑型蓄能装置和轨道材料耐高温处理的大胆设想。
然后，他将今天课堂上那张被李梅看到、又被他晚上凭借记忆重新精细绘制并电子化的双轨电磁加速构造图上传了上去。复杂的剖面、精密的部件咬合关系、旁边标注的细密参数，在屏幕上看更加震撼。
在帖子的最后，他写道：“理论初速可突破传统火药推进极限，应用于战术反导或近防系统潜力巨大。”
点击“发布”。
屏幕上显示“提交成功”。
王涵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然后干脆利落地关机、下机、离开网吧，重新跨上那辆破自行车，融入了城市的夜色之中。他并不知道，此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服务器上，他随手发布的这个帖子，正以一个恐怖的速度被标记、转发、触发层层警报。
而那几张模糊的截图，已经出现在某个灯火通明的国家级安全机构的内部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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