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铭远的“问候”电话像一阵雷阵雨,来得猛去得也快,反而让王涵心里更踏实了。
他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将全部注意力转回到眼前那块画满潦草符号的白板上。新团队的第一次实质性技术讨论,即将决定“金乌乙型”的未来走向。
“好了,闲话少说。”王涵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咱们现在最核心的问题,是确定技术路线,特别是驱动器的规模和目标。”
雷永强第一个站出来,他嗓门洪亮,带着工程师特有的务实:“要我说,咱们先别好高骛远!惯性约束这玩意儿,听着唬人,但难度摆在这儿。
我的意见是,先搞个小型的!功率不用太高,能实现原理验证,把那个什么……对,内爆压缩过程给我看清楚了,把数据拿到手,比什么都强!”
他走到白板前,画了一个相对简单的结构:“弄个单路或者少路的中等功率激光器,先把靶丸打明白了!搞清楚对称性控制、能量耦合效率这些基础问题。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
这是非常稳妥和主流的思路,先解决从无到有的问题,再考虑放大。几位年轻博士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然而,王涵却摇了摇头。他的目光越过雷永强画的那个小型装置示意图,仿佛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雷工,您说的有道理。”
王涵先肯定了雷永强的谨慎,但话锋随即一转,“但是,如果我们只盯着一个小型的、原理验证的装置,可能永远也触摸不到惯性约束真正的核心优势。”
他拿起笔,在雷永强那个小装置旁边,重重地画了一个巨大的、结构复杂得多的示意圈。
“我们要搞,就搞大型的!直接瞄准实用化、工程化的目标!”王涵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大型的?”雷永强眼睛一瞪,“老王,你没发烧吧?你知道大型高能多路激光器阵列是什么概念吗?那玩意儿就是个吞金巨兽!三十亿?三百亿都未必打得住!而且技术难度……”
“我知道很难。”王涵打断他,眼神锐利,“但是,只有大型装置,才能产生足够高的能量密度,实现真正的‘点火’和可观的能量增益!小型装置,就算成功了,也只是一个昂贵的玩具,离实用化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一直沉默计算的林翰都抬起头来的理由:
“而且,你们想过没有,惯性约束这种瞬间爆发、脉冲式输出的特性,最适合用在什么地方?”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地说:“不是地面电站!至少不完全是!”
他的手指指向天花板,仿佛要穿透厚厚的岩层,直指星空:
“是星舰!是未来需要巨大推力的星际航行!”
“想想看,如果我们能建造一个足够强大的惯性约束聚变引擎,每一次微型‘太阳’的引爆,都是一次可控的、极其猛烈的能量爆发,推动飞船前进!
它的比冲(衡量发动机效率的参数)将远超任何现有的化学火箭甚至核裂变引擎!那才是我们真正应该瞄准的目标!”
星舰动力!
这个概念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实验区内原本局限于地面能源的思维定势。所有人都被王涵这宏大的构想震住了。
雷永强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合上,喃喃道:“我滴个乖乖……老王,你这……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搞个能源项目,你直接想到外星系去了?”
郭逸扶了扶快掉下来的眼镜,眼神发直:“星舰……引擎……瞬间G值……材料……嘶……”他倒吸一口凉气,似乎已经看到了那地狱般的材料要求,但眼神深处却燃烧起一种遇到终极挑战的兴奋火焰。
几位年轻博士更是听得心潮澎湃,满脸激动。这才是他们想象中的尖端科研!征服星辰大海!
林翰推了推眼镜,快速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计算着,然后抬头,用他那一贯平静无波的语气说:“从动量守恒和能量转换效率角度计算,如果每次聚变爆发能产生XX焦耳能量,假设推进剂工质为XX,那么单次脉冲可以提供YY的推力增量,确实具备作为星际航行主推进器的理论潜力。
但是,重复频率、发动机结构质量、散热……都是巨大挑战。”
王涵点了点头:“林工说得对,挑战巨大。但正因为挑战巨大,我们才更要一开始就瞄准最高的目标!如果只是为了在地面上点个灯,我们何必另起炉灶搞惯性约束?磁约束慢慢磨就是了!”
他看向雷永强:“雷老师,小型装置我们可以作为前期验证和技术摸索的平台,但不能作为最终目标。我们的核心设计,必须围绕着‘大型、高能、可用于推进’这个方向来!
激光器的功率、路数、效率,靶丸的规模和生产成本,所有这些,都要以未来能装进星舰引擎为前提来考虑!”
雷永强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他不得不承认,王涵的眼光确实比他更长远,也更……诱人。作为一个搞了大半辈子“大炮仗”的能源专家,还有什么比给星舰造引擎更终极的梦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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