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天刚亮。
阿星便蹲在命馆门口,手里攥着两个冷馒头,袖口沾着灰,指甲缝里还嵌着昨日练符时留下的朱砂粉。
他不再举着“拜师”的纸板,只是靠着墙角坐着,嘴唇微动,低声念诵:“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
门开了。
沈无惑走出来,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转身回屋,取出一本旧书,随手一抛。
阿星手忙脚乱地接住,差点把馒头掉在地上。
“《基础卦象·卷一》。”她说,“背完这一章,再谈拜师的事。”
阿星低头看那封面,纸页早已磨得起了毛边,显然被翻过无数遍。他抬头想说点什么,沈无惑却已转身进屋,门“咔”一声关上了。
他只好坐下,翻开第一页。
第一天,他啃着馒头背书,中午蹲在台阶上默写,傍晚对着墙根画八卦图。
第二天,嗓子已经哑了,仍在不停地念。
路过的小贩忍不住问他:“你疯了吗?真以为学这个能吃饭?”
他答:“能打混混就行。”
第三天清晨,他捧着书站在门口,眼底布满血丝,眼神却亮得惊人。
沈无惑开门时,他立刻迎上前,双手递上书本。
“姐姐,我背完了!”
沈无惑没有接书,也没看他,只问:“东南方属什么?”
“巽,风也,五行属木。”
“驱邪符第一笔往哪走?”
“自上而下,破阴气入口。”
“铜钱卦三枚同面朝上是什么象?”
“老阳,变爻。”
“五行克金的是?”
“火。”
“生金的是?”
“土。”
她终于抬眼,语气微沉:“民间说‘男左女右’贴符,对不对?”
阿星摇头:“不对。伤在哪边,符就贴哪边。左右和性别无关,那是骗人的说法。”
沈无惑静默两秒,从袖中取出三枚铜钱,指尖一掐,轻轻一抛。
铜钱落在石阶上,排成一道斜线,仍在微微晃动。
她望着卦象,缓缓点头:“行,明天开始,早起打坐。”
阿星一愣,随即猛地跳起来,差点撞上门框。
“我终于要学本事了!”
他往前一步,想扑上去抱住她,却被沈无惑抬手挡住。
“别高兴太早。”她语气清冷,“背错一个卦象,罚扫厕所三天。迟到一次,加练符纸五十张。敢偷懒?直接走人。”
阿星立刻站直身子,像根木棍似的挺立:“是!师父!”
“谁是你师父。”她盯着他,“叫沈先生。”
“哦。”阿星低下头,“沈先生。”
沈无惑转身进屋,没有回头。
阿星站在原地,手心出汗,心跳如鼓。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裤子上的补丁,鞋底几乎磨穿。
但他笑了。
中午,太阳正烈。
他坐在门槛上,把书摊在腿上,一遍遍翻看重点。旁边放着半瓶水,是他用最后一块钱买的。
王麻子路过,见他还在这儿,啧了一声:“你还真打算耗着?”
“她答应教我了。”
“就因为背本书?”
“不是书的事。”阿星说,“是她肯问我问题。”
王麻子看了他几秒,摇摇头走了。
下午三点,沈无惑在屋里喝茶。
阿星敲门进来,手里拿着几张纸。
“您看看,我把要点整理了一下。”
她接过纸扫了一眼。字迹歪歪扭扭,但条理清晰,还画了个五行相生相克的图,边上标注了常见错误。
“谁让你画图了?”
“我觉得好记。”
“你觉得?”她抬眼,“你以为这是做作业?”
阿星缩了缩脖子:“那...我重写?”
沈无惑没说话,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朱砂笔,甩给他。
“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十张工整抄录。少一张,加罚五张。”
“是!”
他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以后别带馒头了。”她说,“我不收饿得慌的学生。”
阿星回头,咧嘴一笑:“那我带包子?”
“带脑子。”她端起茶杯,“比包子有用。”
傍晚,他蹲在门口路灯下抄书。
风把纸吹得哗哗作响,他用半块砖压住一角,另一只手继续写。
路人指指点点。
“这小孩还不走?”
“听说背了一整本书。”
“现在年轻人这么拼?”
没人知道他昨晚只睡了三个小时。
没人知道他为了弄懂“坎为水”的用法,跑去菜市场鱼摊蹲了一下午,问王麻子:“为什么杀鱼总挑午时?”
王麻子当时瞪他:“你是不是有病?”
但他记下了答案:午时阳气最旺,杀生不易招脏东西。
这会儿,他正把这句话写进笔记里。
突然,门又开了。
沈无惑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
“接着。”
阿星手忙脚乱接住,差点摔倒。
打开一看,是几片膏药和一小瓶药水。
“擦手。”她说,“别弄得满地都是,影响我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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