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口上方的横梁上，铜铃轻轻晃了一下。
沈无惑没有抬头。她一只手按住阿星的手背，力道不大，却让他动弹不得。刚才一闪而过的黑影已经消失，走廊尽头寂静无声，但她知道，那东西还在里面。
她松开手，从怀里取出三枚铜钱，在掌心搓了两下，闭眼抛出。
铜钱落地，歪歪斜斜排成一行。
她凝视几秒，低声说道：“不是孤俑，是阵俑。”
阿星屏住呼吸：“什么意思？”
“有人在下面做法。”她将铜钱收回布包，“而且不是小打小闹。能把死人变成行尸还不散魂，必定有厉害的东西镇着。”
阿星咽了口唾沫：“那……我们还查吗？”
沈无惑没说话，抬手擦了擦脸，指尖沾到一点墙灰。她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尘土，蹲下来望着阿星：“你现在可以走。”
“啊？”
“我说，你可以回去。”她的声音很平静，“回命馆，锁门，关灯，就当今晚没来过。明天照常开门，跟别人说师父去外地看风水了，半年不回来也行。”
阿星睁大眼睛：“你要赶我走？”
“我不是赶你。”她看着他，“我是给你一条退路。这一趟进去，不一定能活着出来。我不怪谁害怕，也不笑谁逃跑。但你要留下，就得答应我一件事——别拖后腿。”
阿星咬着嘴唇，许久才低声说：“我不想再当混子了。”
沈无惑微微一怔。
他继续道：“你救我的那天，我就想明白了。要么跟你干出点名堂，要么跟你死在这条路上。街边躺着等死的日子，我过够了。”
风从地窖口吹上来，两人的衣角都在轻颤。
沈无惑点点头：“好，算你过关。”
她走到通风口边，低头往下看。通道深处透出一点绿光，从水泥台阶的拐角处幽幽渗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气味，说不清是香是臭，闻久了脑袋有些发沉。
“九幽锁脉阵。”她说，“他们胆子真大。”
“听着就很邪。”
“当然邪。”她冷笑一声，“封死地气，逼鬼魂供养活人。搞不好连祖坟都搬来当电池用了。”
阿星听得头皮发麻：“所以钱百通的新靠山，就在下面？”
“靠山？”她冷哼，“我看是找了个替死鬼。这种阵法伤天害理，主持的人撑不过三天就会内脏腐烂。钱百通就是想用一个换一个，用完就扔。”
“那我们怎么办？直接冲进去？”
“不行。”她摇头，“硬闯会炸，整片地都有可能塌。而且……”她顿了顿，“他们还没做完，能量不稳。这时候进去，就像往炸药桶里扔火柴。”
“那白来了？”
“不白来。”她从包里抽出一张黄纸，用朱砂笔迅速画下一个符文，“我在记线索。通风口位置、台阶数、灯光方向、气味浓淡——都是有用的。回去我要重新起卦，找他们的破绽。”
她将符纸折好，塞进袖中：“今晚先撤。明天来收网。”
阿星松了口气：“总算不用现在动手。”
“谁说不打了？”她瞥他一眼，“我说的是‘明天’。”
两人贴着墙根往外走，脚步极轻。刚走到院子中央，阿星脚下一滑，踩碎了一块瓦片。
“糟了！”
他立刻捂住嘴，冷汗直冒。
屋内毫无动静。
沈无惑拽着他快步前行，躲到倒塌的铁门后。她喘了口气，低声骂道：“你属驴的？走路不长眼？”
“对不起对不起……”阿星低头认错，“我太紧张了。”
“紧张正常。”她语气缓了些，“但你要学会习惯。就像我每天见哭哭啼啼的客人，早就听不见了。”
“那你害怕吗？”
“怕。”她答得干脆，“当然怕。我又不是神仙，是人就怕。但我更怕另一件事——”
“什么事？”
“怕以后想起来，明明能拦住一场灾祸，却因为自己退了一步，结果别人替我死了。”她看着他，“比如你，比如王麻子的女儿，比如那些被拿去当阵眼的可怜人。”
阿星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师父，人能改命吗？”
“不能。”她说，“至少不是你想的那种。不是念个咒就能发财升官，也不是烧张符就变人生赢家。改命的意思是——该跪的时候，你偏要站着。”
她拍拍他的肩：“你现在就在改命。”
两人翻过围墙，回到林荫道上。远处城市灯火通明，车喇叭声此起彼伏，仿佛另一个世界的事。
沈无惑站在路边，回头望了一眼球庄园主楼。
顶楼窗口闪过一道影子，姿势古怪，脖子歪斜，头几乎贴到了肩膀上。
她眯起眼：“他们在练兵。”
“练什么兵？”
“死人。”她说，“用活人的脑子控制死人的身体，想搞什么克隆战士。可惜技术不到家，做出来的全是残次品。”
“那明天怎么打？”
“走正门。”她说。
阿星一愣：“不是不能强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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