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可行。”提纳里快速思考,“但这需要将晶体中的信息大规模、高浓度地释放到地脉中,而且必须精准地注入法阵构建的能量通道。以星弥现在的状态,根本做不到。”
“她做不到,但我们可以。”一个苍老而坚定的声音响起。
众人转头,只见阿如村的长老在泽布的搀扶下,走到了古井边。瞎了一只眼的老人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神圣的肃穆。
“沙漠的子民,最擅长两件事。”长老用沙哑的声音说,“一是在绝境中生存,二是……记住。记住水源的位置,记住风暴的规律,记住祖先的教训,也记住……这片土地每一次的伤痛与希望。”
他看向绿洲中那些面带惧色但依然挺立的村民:“阿如村的每一个人,他们的祖辈都曾见证过这片沙漠的变迁,都曾在沙暴中求生,都曾在绿洲旁欢庆。我们的记忆,我们的故事,就流淌在血液里,铭刻在灵魂中。”
长老转向纳西妲,深深鞠躬:“草神大人,请您将我们……与那枚晶体连接起来吧。让我们用阿如村世代传承的记忆,用我们对这片土地最朴素的爱与眷恋,去为星弥公主的‘故事’,增添分量。”
纳西妲愣住了。莱拉和阿米尔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就连赛诺严峻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动容。
将普通人的意识与承载着噩梦能量的晶体强行连接?这风险太大了。那些混乱的记忆和情绪,可能会瞬间冲垮村民们脆弱的精神。
“不行!”空第一个反对,“太危险了!你们可能会疯掉,甚至……”
“旅行者大人。”长老打断了空,独眼中闪烁着一种超脱年龄的智慧,“如果沙漠消失了,阿如村消失了,我们这些‘记住’它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与其作为‘从未存在过’的虚无消失,不如……作为‘曾经存在并抗争过’的记忆,被永远地铭刻下来。”
他的目光扫过村民们。起初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更深厚的情感取代——那是属于家园守卫者的决绝。男人们挺直了脊梁,女人们抱紧了孩子,连孩童都停止了哭泣,用懵懂但坚定的眼神望着长老。
泽布拔出弯刀,刀尖指天:“阿如村战士,誓死守护家园!我们的记忆,就是我们的武器!”
纳西妲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她睁开眼,翠绿的眼眸中泛起湿润的光泽:“我明白了。那么……让我们开始吧。”
仪式在古井边进行。
纳西妲以草神权能,在星弥、晶体、以及所有自愿参与的阿如村村民之间,编织了一张纤细而坚韧的“意识网络”。这张网络避开了大脑中负责逻辑和自我的区域,直接连接了潜意识深处那些最原始、最牢固的“记忆沉淀”——故乡泥土的气味、亲人的体温、干渴时喝到的第一口井水、风暴过后重见阳光的喜悦……
星弥坐在网络的核心。她将“沉睡之种”捧在掌心,星光之力如同最温柔的导管,引导着晶体中那些已经被部分净化的“寓言种子”,顺着意识网络,流向每一个连接的村民。
过程并不顺利。
当第一波“故事”涌入时,许多村民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们看到了不属于自己的画面:赤王实验室的疯狂、被噩梦侵蚀的痛苦、诺顿实验台上的绝望……一些承受力较弱的村民发出了压抑的痛哼,甚至有人眼角流下了血泪。
但没有人断开连接。
相反,他们开始主动“回应”。用自己记忆中最温暖、最坚实的部分,去包裹那些外来的痛苦故事:
一个老妇人想起了年轻时,在绿洲边为心爱的人编织第一条头巾的羞涩与甜蜜。这份温暖的情感,像一层柔软的棉布,轻轻裹住了一段属于某个研究员对未完成实验的遗憾。
一个年轻的父亲想起了孩子第一次学会叫“爸爸”时,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带来的巨大幸福。这份幸福化作金色的光晕,中和了一段属于某个冒险者在坠入噩梦前,对远方家人的无尽思念。
一个孩子想起了爷爷讲述的、关于沙漠鲸鱼厄萨那用梦境创造绿洲的古老传说。那份天真的相信与向往,像清澈的泉水,洗涤了一段最顽固的、属于诺顿试验品的纯粹憎恨。
每一个村民,都成了“故事”的编辑者、共鸣者、加固者。他们用自己人生中那些微小却真实的光亮,为那些黑暗的寓言,补上了缺失的“温暖注脚”。
星弥的意识处于一种奇特的“超然”状态。她既是引导者,也是观察者。她看到,晶体中原本沉重、悲伤的“寓言种子”,在流入村民们的记忆之海后,开始发生惊人的变化——
它们没有被稀释,反而变得更加凝实。就像散落的珍珠被串成了项链,每颗珍珠都因为与其他珍珠的共鸣而变得更加璀璨。那些痛苦依然存在,但不再是无意义的嘶吼,而是变成了警世的钟声;那些悲伤依然沉重,但不再令人绝望,而是化作了让人珍惜当下的镜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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