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暑那日“强塞”木盒后，一连几日都没去栖霞谷，给云渺留出空间。
但心里总惦记着，不知云渺姐是否喜欢，又是否会穿。
这日晚饭后，月华如水。李小暑正在揽月轩院中演练星破七煞刺，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去。只见院门外，一道清瘦的身影悄然立在那里，月光勾勒出她略显单薄却挺直的轮廓，正是云渺。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轻轻叩响了院门。
“云渺姐？”李小暑连忙收起飞刺，快步上前开门，“快进来！”
云渺踏入小院，依旧穿着那身素白长衫，只是发髻似乎重新梳理过，更加整齐。她手中，正提着那个朴素的木盒。
“小暑，”云渺的声音比平日更轻，清冷的眸子在月光下闪烁着复杂的光，“那件衣裳……我看了。”
李小暑心中一紧，小心观察着云渺的脸色：“怎么样？还……还合身吗？”
云渺没有直接回答，她将木盒放在院中石桌上，抬眼看着李小暑，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你……看出来了，是吗？”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李小暑瞬间明白了。
她看着云渺清澈却隐含紧张的眼眸，心中微软，点了点头，坦然道：“嗯，猜到了。云渺姐，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二师兄和大师兄他们我也没告诉。”
得到肯定的答复，云渺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但眼中又掠过一丝自嘲和苦涩：“果然……还是瞒不住。这副样子，终究不像个真正的‘少主’。”
“谁说的！”李小暑立刻反驳，语气真诚，“云渺姐你就是云家的少主，是我们的伙伴，是阵法天才！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你比很多自称男子汉的人都要坚强、可靠得多！”
云渺被她这急切的模样逗得微微一愣，眼中那层寒冰般的疏离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木盒边缘。
“我并非有意隐瞒，”云渺低声道，声音带着追忆的苍凉，“云家遭劫时，我年纪尚幼。母亲为护我周全，让我自幼扮作男儿，学习男子举止，对外只称‘云少主’。后来……只剩下我与张婶他们这些老弱妇孺辗转逃难，若不以男子身份示人，只会招来更多觊觎与麻烦。久而久之，便习惯了。”
她抬起头，月光洒在她清丽却带着风霜的侧脸上：“来到天工苑，得李大师与诸位收留，是我与村民之幸。我本想继续如此，以免……徒生事端。只是，这身衣衫，还有你……”她看向木盒，眼中闪过一丝暖意，“让我觉得，或许……也不必时时刻刻都绷得那么紧。”
李小暑听着，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敬佩。
她走到云渺身边，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云渺姐，在这里，在揽月轩，在栖霞谷，你可以放松些。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件衣服，就是给你织的，女孩子就该穿得漂漂亮亮，舒舒服服的！”
云渺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暖，鼻尖微微发酸。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毫无杂质、纯粹基于“她是她”的关怀了。
“那……衣服，我很喜欢。”云渺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真心的欢喜，“上面的‘净邪’暗纹，还有防护阵法，费心了。”
“你喜欢就好！”李小暑顿时眉开眼笑，“那……要不要现在试试？这里就我们俩，还有阿月。”她指了指窗边竹椅上安静望月的阿月，“他早就知道了，也不在乎这些。”阿月闻声，转过头，琉璃紫眸淡淡地看了云渺一眼，又转了回去，算是默认。
云渺脸上浮起一抹极淡的红晕，犹豫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好。”
李小暑立刻兴奋地拉着云渺进了自己的静室，关好门，还布下一个简单的隔音和防止窥探的小禁制。
静室内，灯火柔和。
云渺打开木盒，取出那件天青烟雨纱长裙。入手轻盈柔软，灵光内蕴。
“我来帮你！”李小暑主动帮忙，替云渺解开发髻，取下那根简单的木簪，让她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然后又帮她褪去外衫。
当云渺脱下那身宽大白衫，露出里面同样素白但已有些旧的里衣时，李小寿才更真切地感受到她的纤细。
骨架小巧，肩线柔和，虽然因长期束胸和营养不良而略显单薄，但确确实实是女子的身形。
云渺有些不自在地微微侧身，快速拿起那件天青长裙套上。
交领右衽，广袖流云，腰身被恰到好处地收束，虽然依然不算丰盈，却显出了属于女子的玲珑曲线。裙摆垂落，如烟似雾，行走间仿佛有水波流动。
李小寿又帮她系上那条同色束腰丝绦，将长发简单拢了拢，用一根自己备好的、同样天青色嵌着细小白玉的簪子松松绾起。
“好了！转过来我看看！”李小寿退后两步，眼中充满了期待。
云渺缓缓转过身。
刹那间，静室仿佛都亮堂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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