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冤屈要平,那些害了人的要偿,这是本分;更要让后来的孩子,不用再把眼泪当饭吃,不用攥着草根盼一口热的,不用在梦里喊‘姐姐救我’——这才是真的了断。我要的不是泄愤,是让灵脉再青、残魂再安、旧规再改,每一件都得落到实处。”她说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曾沾过那个没睁眼婴儿的胎发,软得像云,却在她怀里慢慢凉透,那触感,她记了一辈子,像心里永远留着一块温不热的冰。
成罚判官袍角一撩,上前半步——动作沉稳,带着冥界判官的肃穆,每一步都踩得很实,像在替残魂踩出公道的路。从袖中取出一卷拓印纸,纸边还带着新鲜的墨香,是昨夜他借着冥界烛火连夜拓成的,烛火跳了一夜,他的眼睛也熬得发红,边角被他攥得发皱,留着指腹的温度。展开的拓本上,龙形暗记旁竟夹着一张小纸条,是冥界小判官偷偷塞的,字迹稚嫩,墨水还晕着:“成罚大人,西荒残魂近日总说胸口疼,像有东西在抽他们的灵体,恐是昊天抽寿元的余波未消”。
他看着那纸条,喉结动了动——冥界的魂,本就该入轮回,可这些残魂,连入轮回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寒夜里飘着,像没家的孩子,这份可怜,让他握着拓宽本的手更稳了。
双手捧着拓本,微微躬身,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每个字都像刻在铁板上:“道祖请看,这是西荒救灾粮窖的封印符文拓本,右下角这枚龙形暗记,带着昊天专属的龙气——龙爪第三趾的弯钩、龙尾的鳞纹,与他平日在天帝诏书上盖的符印分毫不差,连灵力流转的轨迹都能对上,就像一个模子刻的。另有此物为证,近百年被强行抽取寿元的魂魄,半数来自西荒——那些魂魄灵体残缺,眉心都留着抽寿时的暗痕,像被钝刀割过,愈合不了,一碰就疼。
原来天道的账本,也能被私念蘸着墨,涂得面目全非,这些铁证,堆起来能压垮凌霄殿的玉柱,不容推诿。”
李断握着铁笔的手微微发颤——那笔是冥界镇魂铁混着太阳火炼就的,笔杆刻着的“辨是非”三字,被他掌心的汗浸得泛着红光,冰凉的笔身竟烫得像火,仿佛要融进掌心,与他的骨血相连。心里翻涌着万千情绪,眼前闪过昨夜对着水镜的画面:
密室里沉香木案上的鎏金酒杯,酒液晃荡映出昊天谄媚的脸,嘴角的笑纹里都藏着算计;鸿钧指尖裹着混沌气,小心翼翼地托着昊天递来的玉简,玉简上“寿元交换”四字刺得他眼睛生疼,像扎进了心里。
他想起祖上留下的家训,刻在冥界镇魂碑上的“判官执笔,当辨是非,不欺民心”,
墨迹虽淡,却刻在他骨血里——他怕自己这杆笔,写不出残魂的冤,怕“是非”二字,被权柄碾得稀碎,怕祖上的魂在地下,都要为他蒙羞。可此刻听着西王母追问处置、成罚呈上拓本与卷宗,掌心的铁笔忽然稳了些——笔杆的“辨是非”三字,像活了过来,烫得他掌心发麻,却也给了他力量:
忽然觉得这杆笔没白握,祖上的家训没白传,他能替那些喊不出声的残魂,写一句“天道不公”。
他往前踏出一步,铁笔在掌心转了半圈,金属嗡鸣混着气流声,声音沉如洪钟,震得周遭的桃花瓣都停在半空:“道祖!民心为墨写公论,不教私道蔽青天!审昊天需公开水镜,让七界百姓都看看,所谓‘天道’是如何被私念蛀空的,让每个人都知道,冤屈不该被藏着;
修灵脉需派仙妖同往,不准再拿百姓的性命当垫脚石,这两条,少一条都不算真纠错!”
“李判官说得太对!”苍玄子抬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那剑陪了他八百年,剑柄缠着的鹿皮绳都磨得发亮,掌心按上去,能摸到绳纹里嵌着的西荒尘土,是当年云游时沾的,再也没洗去,像要把西荒的苦,永远记在手里。风从昆仑墟外吹进来,掀得他颔下的花白胡须乱颤,每根胡须都像绷着劲,连带着声音都发颤,却沉得像撞在寒玉台上的铜钟,震得空气都嗡嗡响: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私念藏心道亦亡。道祖一句‘错了’,轻得像风,解不了苍生半分苦——那些饿死在西荒雪地里的孩子,冻紫的小脸还凝着盼糖的模样,嘴角沾着的草根,都没来得及吐;
那些枯了的灵田,连最低阶的灵草都长不出来,老农捧着干硬的红薯哭弯了腰,红薯皮都磨破了,还舍不得扔;那些哭干的眼泪,砸在寒玉台上,连痕迹都没留下——哪一件是‘错了’二字能抹平的?
旧规拆得掉,可灵脉千丈枯,填不满啊!今日既已撕了遮羞布,便要把根上的烂疮挖出来——昊天的罪、灵脉的枯、百姓的饿,哪一件都不能含糊!”
火岩浑身的赤红火焰“腾”地窜高半尺,焰尖舔着空气,发出“噼啪”的声响,连周遭的寒意都被逼退了几分——那火焰是她心头怒的具象,烧得越旺,心里的疼就越烈,火焰的颜色从赤红转成暗红,像压着无尽的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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