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士族私仓的崛起:门阀权力与储备资源的“私人绑定”
魏晋士族手里的权力,不只在朝堂上——他们占着最好的地,管着最多的佃客,连粮仓都成了“私人财产”。这些私仓藏在坞堡里、庄园中,有的比州郡官仓还富,《晋书·王戎传》说王戎的私仓“储米数百万斛”,永嘉之乱时洛阳官仓烧光了,他家仓廪却“独完”,还能赈济宗族数千人。这种“私人储备”,是门阀政治养出的特殊产物。
(1)“坞堡仓”:割据式的储备堡垒
东汉末年起,士族就爱建“坞堡”——把庄园围起来,修上箭楼,粮仓藏在最中间。山东临沂出土的西晋王氏墓里,有组陶仓模型特有意思:五座仓并排摆着,分别刻“稻仓”“麦仓”“粟仓”,仓门还有模拟的铜锁。考古专家说,这就是坞堡私仓的缩微版——士族连储粮都要分这么细,是怕一种粮歉收了没的吃。
坞堡里的粮,不光是“存”,还得“防”。山西大同的崔氏坞堡遗址,粮仓外围挖了护城河,仓顶能站人巡逻——《魏书·崔浩传》说崔家“聚族五千家”,这么多人要吃饭,粮仓就是命根子。有次平城饥荒,崔家开仓时,佃客得按“男丁日领粟二升,妇人一升”的规矩来,领粮时还得报“坞堡编号”——比官仓管得还严。这种“生产—储备—防御”拧成一团的私仓,说白了就是“小王国的粮库”。
(2)“宗族仓”:血缘里的互助与控制
士族私仓也不全是“自私”。南朝梁张嵊在吴兴当太守时,遇着饥荒就开“族仓”,《梁书》说他“赈济乡里,存活甚众”——这“族仓”的粮是宗族成员凑的,谁家收得多就多捐点,谁家穷就少捐点。敦煌出土的南朝“虞氏族仓账”里,记着“虞三郎家贫,免纳粟”,旁边还有朱笔写的“冬月补粟三斗”,透着点人情味。
可这“人情味”也带刺。士族开仓常说“赈宗族”,外姓人想沾光难。北魏太平真君年间定州饥荒,士族崔励家仓里有粮,却只给崔姓族人发,《魏书》骂他“百姓流殍十之三四,崔氏独全”。更狠的是乘灾抬价:南朝齐永明二年浙东大水,士族闭仓不卖粮,米价涨了十倍,直到沈文季斩了几个囤粮的豪强,才逼着他们开仓——私仓的“补充作用”,从来带着门阀的自私底色。
(3)“仓督”与“账册”:私仓的精细化管理
别以为私仓就是“乱堆粮”,士族早有专职管事。临沂王氏墓里出土过“仓督印”,铜印边缘都磨圆了——这“仓督”得管收粮、晒粮、记账,比现在的仓库管理员还忙。南京出土的东晋“谢氏仓账”木简,记着“七月收稻万斛,晒三日入仓,耗粟三石”——连晒粮损耗都算出来了,可见多精细。
有次考古队在江苏宜兴挖南朝周氏墓,发现个陶制“量器”,上面刻着“周氏私量,一斛当官量八斗”。专家说,这是士族给佃客“算粮”用的——用自家大斗收租,小斗发粮,一来一去就多占了粮。私仓的“管理智慧”,说到底还是为了攥紧权力:粮在手里,人就不会跑,乱世里有人有粮,才站得稳脚。
三、义仓的雏形:民间互助里长出的“储备新芽”
当官仓顾不上基层,士族私仓又偏心时,老百姓自己凑出了“互助仓”。这种仓没官仓的强制,没私仓的垄断,就靠“邻里帮衬”——二十家凑点粟,谁家遭灾就先拿点,像冬天里抱团取暖的人,虽弱却暖。这就是后世“义仓”的老祖宗。
(1)“社仓”:里社里的“共储共担”
三国时管宁在辽东避难,带着乡亲建“里社仓”,《三国志》说他们“二十家为一社,每家岁出粟一斛”。敦煌出土的北魏《社仓账》写得实在:“三十二家共纳粟三十二斛,三家贫弱免纳”——谁家穷就少拿或不拿,全凭乡邻点头。有次某社遇着旱灾,账上记着“分粟十五斛与五家,每家三斛”,分完还画了个“平”字,是说大家没意见。
北魏孝文帝看出这办法好,干脆“诏诸州乡民五十家立一社,置社长管社仓”——把民间社仓归了官管,却没丢“自愿”的根。出土的“北魏社仓碑”上刻着“丰年多纳,歉年少纳,不逼贫弱”,连官府都承认“社仓得靠人心聚”。
(2)“寺仓”:佛前的慈悲与储备
南北朝信佛的人多,寺院也成了“储粮站”。高僧道安在襄阳建寺时,特意修了“寺仓”,《高僧传》说他“每至岁俭,寺仓出谷以赈”。山东青州龙兴寺遗址出土的北齐“寺仓碑”,记着“置仓五所,储谷万斛,专为赈贫、施粥”——碑上“众生共业,丰俭与共”八个字,比官府文书还暖。
寺仓的粮哪来?有信众捐的,也有寺院自己种的。敦煌莫高窟的壁画里,有幅“寺院耕作图”:和尚们在田里插秧,佃客在打谷,谷堆旁就挨着仓房。《洛阳伽蓝记》说洛阳永宁寺“有田千亩,仓廪盈实”,看来“寺仓”早不是小打小闹——乱世里,佛前的仓比官府的仓,有时更能给百姓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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