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已经半疯癫的母亲,对儿子这种无理要求,却表现出一种无下限的满足。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偷,去捡,甚至去讨,弄来一点点荤腥,然后像伺候皇帝一样,一点点喂到儿子嘴里,哪怕自己饿得眼前发黑。王凌霄那挑剔的嘴和疯癫母亲无底线的溺爱,如同两个黑洞,疯狂吞噬着这个家庭本就所剩无几、全靠变卖家当和亲戚接济的、微薄的积蓄。
父亲的工作没了,积蓄早已在最初抢救儿子时耗光,亲戚朋友避之不及。这个曾经在夜雨眼中幸福美满、拥有她渴望一切的家庭,如今只剩下满目疮痍,在贫困、病痛、疯癫和绝望中,缓慢地腐烂、下沉。每一分钱都用在给儿子买“好吃的”和支付最基本的医药费上,父母自己的伤根本得不到像样的治疗,在恶劣的环境和营养下,伤势反复感染,痛苦不堪。
就像当初的她一样。
甚至更糟。
夜雨举着望远镜,静静地看着。
没有快意,没有悲伤,也没有同情。
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且结局早已注定的悲剧。
她看着那个曾经掐着她脖子、恨不得她死的女人,如今像个疯婆子一样伺候着另一个废物。
她看着那个曾经对她视若无睹、高高在上的男人,如今如同烂泥般瘫在椅子上等死。
她看着那个曾经夺走她一切、还要挖她眼睛的弟弟,如今生不如死,拖垮着整个家庭。
这就是他们的结局。
是她亲手造成的结局。
也是他们自己,长久以来的冷漠、虐待、纵容和扭曲价值观,所必然导向的结局。
江曦月坐在驾驶座上,没有催促,只是平静地等待着。她能感觉到身边小女孩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与年龄不符的、冰冷的死寂。但她什么也没说。
有些结,需要自己去看,去解,哪怕解的方式是彻底的“了断”。
不知过了多久,夜雨缓缓放下了望远镜。她的手很稳,没有颤抖。
“看完了?” 江曦月问。
“嗯。” 夜雨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没什么起伏。
“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曦月侧过头,看着她。
夜雨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用那双已经恢复了部分神采、但眼底依旧残留着一丝冰冷的右眼,看向江曦月,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 她说,语气平淡。
“我不认识他们。”
江曦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类似赞许的光芒。
“那就回家。” 江曦月收回目光,发动了车子。
车子平稳地驶离了那个散发着贫穷和绝望气息的角落,驶向了与那里截然相反的、代表着权力、财富和崭新未来的方向。
…………
新的家,位于城市最核心、安保最严密、风景也最优美的顶级豪宅区。但江曦月带夜雨去的,并非那种张扬奢华的独栋别墅,而是一栋外表看起来低调简约、甚至有些冷硬的深灰色现代风格建筑,掩映在高大的乔木和精心修剪的绿植之后,私密性极佳。
车子通过数道严密的电子验证,驶入地下车库。江曦月亲自抱着腿脚不便的夜雨,乘坐一部需要虹膜和指纹双重验证的专用电梯,直达顶层。
电梯门无声滑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宽敞、挑高惊人、装修风格冷硬而富有科技感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将城市天际线尽收眼底,光线明亮。家具线条简洁,色调以黑、白、灰和深蓝为主,充满现代感,但也因此显得……有些缺乏人气。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类似雪松和皮革混合的,清冷好闻的气息,和江曦月身上的香味有些类似,但更加冷冽。
这就是……姐姐的家?
江夜雨被江曦月轻轻放在客厅中央柔软厚实的地毯上,她拄着特制的小支架,有些怯生生地、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巨大的、安静得有些过分的空间。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 江曦月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响起,带着一丝回音,“你的房间在楼上,已经布置好了,一会儿带你去看。先见见……”
她的话还没说完——
“嗒、嗒、嗒……”
一阵沉稳、有力、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客厅另一侧、通往内部区域的走廊里传来。
有人在家?
夜雨的心下意识地提了起来,抓着支架的小手紧了紧,目光警惕地投向声音来源。
脚步声越来越近。
首先出现的,是一双擦得锃亮、一尘不染的黑色手工定制皮鞋,然后是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面料考究的深灰色西装裤包裹着的、笔直修长的腿。
再往上,是挺括的白色衬衫,一丝不苟的深蓝色领带,剪裁完美的西装外套,以及……一副宽阔结实、充满力量感的男性肩膀和胸膛。
单看这身材、这穿着、这走路的姿态,任谁都会觉得,这必然是一位气度不凡、成熟稳重、极具魅力的成功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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