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道：“宫里也有些眉目了。皇兄昏迷前，只有近身伺候的寥寥几人接触过饮食。其中一名负责茶水的小太监，昨夜在住处‘自尽’了，留下遗书说是失手打碎了御用茶盏，畏罪自杀。”
“畏罪自杀？”慕绾绾冷笑，“哪有这么巧？定是被人灭口了！”
“不错。”顾炎辰点头，“临风正在暗中调查那小太监的过往和人际关系。另外，百花节那日，负责御花园部分区域花卉摆放的，是内务府一个姓钱的管事，他与已故谨王府，有些拐弯抹角的关系。”
线索渐渐交织，指向的网似乎越来越大。
“那我们接下来……”慕绾绾刚开口，茗音忽然急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小姐，门房说是一个小孩送来的，指名要给王妃。”
慕绾绾和顾炎辰对视一眼，接过信。
信封普通，拆开后，里面只有一张薄纸，上面写着一行娟秀却陌生的字迹：
“三日后，子时，城西废弃土地庙，独自前来，可解‘梦魇’后续之患。过时不候。——知情人”
没有落款，字迹也看不出端倪。
“陷阱。”顾炎辰斩钉截铁。
“也可能是机会。”慕绾绾看着那行字，目光闪烁，“她知道‘梦魇’，还知道有‘后续之患’，显然了解内情。而且，她让我‘独自’前去，恐怕不是想杀我，而是……想避开你的耳目，与我谈些什么。”
“那更危险！”顾炎辰断然否决，“不准去！”
慕绾绾却难得地坚持：“王爷，敌暗我明，我们太被动了。这或许是个突破口。再说了，”
她狡黠一笑，“她说独自，我就真独自啊？你不会在附近埋伏吗？临风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顾炎辰看着她那副“我要搞事”的兴奋样子，又是气恼又是无奈，最后只能妥协：
“……届时本王亲自带人在外围接应。若有任何不对，立刻发信号，不准逞强！”
“知道啦！”慕绾绾笑靥如花，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王爷最好啦！”
顾炎辰绷着脸，耳根却微微泛红，将她搂紧，低声道：“记住，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三日后，子时。
慕绾绾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裙，发间簪着玉簪，怀里揣着玉佩和几样防身的小玩意儿，独自一人，踏进了庙门。
庙内蛛网密布，灰尘满地，残破的神像在月光投下的阴影里显得面目狰狞。
她走到庙堂中央，站定，清声道：“我来了。”
声音在空荡的破庙里回荡。
片刻寂静后，一个穿着斗篷、遮住大半面容的身影，从神像后的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
月光透过破败的庙顶缝隙，斑驳地洒在来人的斗篷上，勾勒出一个模糊而纤瘦的轮廓。
那身影在离慕绾绾三丈远处停下，宽大的斗篷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优美的下巴和一抹略显苍白的嘴唇。
“镇北王妃，果然胆识过人。”对方开口，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沙哑，听不出原本的音色。
但慕绾绾总觉得这声音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感。
“过奖。”慕绾绾不动声色，目光如炬，试图穿透那层遮挡，“阁下邀我前来，说有‘梦魇’后续之患的解法，不知是何解法？又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那人轻笑一声，笑声干涩：“王妃快人快语。解法不难，只需王妃……借火凤玉佩一用。”
果然还是冲着玉佩来的！慕绾绾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疑惑：“玉佩？阁下是说，用这玉佩，就能解除皇上身上的隐患？”
“正是。”对方语气笃定，“‘梦魇’之蛊，分为‘引’与‘噬’。王妃当日以玉佩之力，驱散了‘引’蛊，救了皇帝性命。但‘噬’蛊更为隐秘，已悄然侵入龙体本源，若无特定法门引动玉佩全部力量加以清除，三月之后，本源耗尽，皇帝依旧会……无声无息地龙驭宾天。”
这话说得阴森可怖，但慕绾绾却并未全信。
她指尖悄悄扣住了袖中的一枚特制烟花信号，继续套话：“哦？阁下对此蛊如此了解，莫非是南疆之人？是素娅圣女派你来的？”
对方沉默了一瞬，才道：“王妃不必管我是谁。你只需知道，普天之下，能解此‘噬’蛊者，除我之外，或许只有叛党中的寥寥数位大巫。而他们，是绝不会救大梁皇帝的。”
“所以，我必须把玉佩给你？”慕绾绾挑眉，“我凭什么相信你？若你将玉佩拿去做了别的用途，或者根本解不了蛊，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王妃可以不信。”对方似乎早有预料，语气依旧平稳，“但三个月后，皇帝殡天，天下动荡，北狄南疆趁虚而入，战火再起，生灵涂炭……这个责任，王妃担得起吗？况且，”
她话锋一转，带着一丝蛊惑，“我并非要夺取玉佩，只是借用。待驱除‘噬’蛊后，原物奉还。这对王妃而言，并无损失，却能救皇帝，稳江山，何乐而不为？”
好一番义正辞严又充满诱惑的说辞！若换了个忧国忧民、心思单纯些的，恐怕真要被说动了。
可惜，她遇到的是慕绾绾。
慕绾绾做出一副犹豫挣扎的模样，缓缓从怀中取出火凤玉佩。
温润的玉佩在月光下流转着淡淡的光泽，立刻吸引了对面那人的全部注意，呼吸似乎都急促了几分。
“玉佩在此。”慕绾绾将玉佩托在掌心，向前走了两步，
“不过，在交给阁下之前，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对方声音里透出一丝急切。
“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慕绾绾目光锐利，“否则，我怎知自己是在与何人交易？万一你是叛党大巫，我岂不是助纣为虐？”
对方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身形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语气转冷：“王妃，好奇心太重，并非好事。”
“这是我的底线。”慕绾绾寸步不让，手指已经摸到了信号烟花的引信，“看不到真容，交易免谈。大不了，我再想法子去寻别的解毒之人，或者……将此事禀明王爷和皇上，举全国之力，未必找不到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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