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若蘅指尖微微发颤,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了素色裙摆,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喑哑:“第二件事,我想知道,燕珩他……真的死了吗?是怎么死的?”
萧若风闻言一怔,眼底漫上几分无措的茫然,喉结滚动了两下,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谢若蘅抬眼望向窗外,视线落在远处连绵的青山上,那是燕珩当年离去的方向,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又带着刻骨的执念:“阿珩曾说,若有一日他身遭不测,定会让人告诉我他死在何时、葬在何处。后来确实有人传了消息来,可除此之外,再无半句多余的话。没人告诉我他走的时候痛不痛,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他葬在千里之外的边关,三年了,我一次都没去过。”她顿了顿,眼底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语气里带着自欺欺人的怅然,“这样……就好像他一直都在。”
“他说过,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绝不会让我白等。”谢若蘅的声音渐渐哽咽,指尖抵着泛红的眼角,“我常常在夜里爬上屋顶,望着北边的方向,总想着,或许有一天,他会骑着马,风尘仆仆地回来找我。若是他还在……”她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近乎奢望的自嘲,“若是他还在,那场婚宴,定会有人为我抢亲的吧。”
萧若风沉默片刻,终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沉涩:“燕珩确实是战死的,是我们几个兄弟,亲手将他安葬的。至于他死的时候……”他话音一顿,眼底掠过几分不忍,“他不让人告诉你,是真的为了你好,那场面太过惨烈,他是怕吓着你。”
“我想知道。”谢若蘅抬眸看他,目光执拗得近乎决绝,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你没有亲眼见到他的尸首,本就能少些锥心之痛,又何必非要……”萧若风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谢若蘅打断。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水光潋滟,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就当是……就当是为了让我彻底死心吧。”
萧若风望着她苍白的面容,终是狠了狠心,声音低沉而沙哑地开口:“那次,燕珩领着三千铁骑,硬生生拖住了敌军五万主力,为大部队的合围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他和麾下的将士们,战至最后一刻,没有一人退却半步。”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萧若风的声音顿了顿,喉间涌上一阵涩意,“他浑身浴血,早已没了气息,可手里却还紧紧攥着那面北离军旗,旗角被烈风撕扯得破烂,却依旧傲然挺立。他的掌心,还死死攥着一个荷包,锦缎被鲜血染透,红得刺眼。”
“他从前在军营里,总爱拿着这个荷包跟我们炫耀,说那是他的未婚妻亲手绣的,上面是并蒂莲的纹样,寓意着花开并蒂,永结同心。”萧若风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那荷包,便跟着他的尸身,一同下葬了。”
谢若蘅听完,浑身猛地一颤,积攒了三年的泪水终是决堤而下,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年春日,燕珩缠着她要绣荷包的模样,他吵着要绣鸳鸯,她羞得满脸通红,死活不肯,最后还是选了并蒂莲的图样,一针一线,绣进了满心的欢喜与期盼。
那些细密的针脚,如今想来,竟成了穿肠的针,一下下刺着她的心脏。
萧若风看着她泣不成声的模样,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疼得厉害。他张了张嘴,想安慰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默默递上一方干净的手帕,抬手想要替她拭去眼泪,指尖触及她脸颊的刹那,却又微微顿住,终究是小心翼翼地,拂去了她眼角的泪痕。
谢若蘅接过手帕,捂住泛红的眼眶,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依旧透着一丝恳切:“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萧若风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像是打翻了陈年的苦酒,涩意漫了满心。他实在心疼眼前这个姑娘,三年的等待,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而自己,竟还将她卷入了夺嫡的血雨腥风里,悔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躲在廊下暗影里的姬若风和雷梦杀,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两人相视一眼,眸中皆是难掩的动容与敬佩,敬佩这个女子的情深义重。不远处的叶啸鹰负手而立,望着庭院中那抹纤弱的身影,亦是暗自叹了口气,眼底掠过几分复杂的情绪。
白苏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掀帘而入时,指尖还微微发着颤:“姑娘,景玉王爷来了。”
谢若蘅正用帕子拭着颊边未干的泪痕,闻言动作一顿,抬眸时眼底还凝着化不开的红意,声音轻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他怎么会来?”
“奴婢不知。”白苏垂首回话,语气里满是惶急,“王爷看着怒气冲冲的,没进正殿,径直去了供奉燕世子牌位的佛堂,忍冬还在那边守着呢。”
谢若蘅缓缓放下帕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帕角的绣纹,眸色沉了沉,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看来这景玉王府,倒是藏龙卧虎。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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