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带来松林的呜咽,也吹得篝火一阵明灭不定,将独孤吟那张被岁月和痛苦刻满沟壑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叶千夜默默地吃着剩下的鱼,火光在他沉静的眸子里跳跃。他没有安慰,也没有评价。情之一字,最是伤人。这凡尘俗世的恩怨情仇,有时比那九天之上的仙魔争斗,更加惨烈,更加无奈。独孤吟的痛苦,陈沧海的复杂眼神,苏小蛮炽热的目光…这一切,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沉寂的心湖中漾开一圈圈涟漪,让他对“情”、对“执念”、对那混沌演化中“人”的位置,有了更深的感触。
“小子,”独孤吟发泄完,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声音沙哑疲惫,带着一种托付的意味,“小蛮…是个好丫头…心思单纯,像她娘…老子看着她长大,不想她…再走她娘的老路。” 他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叶千夜,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丝近乎恳求的意味,“你…你离她远点。算老子…求你了。”
叶千夜放下手中光溜溜的鱼骨,用袖子擦了擦嘴,动作自然而随意。他抬起头,迎上独孤吟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声音也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前辈放心。叶某心中,唯有大道。” 那语气,带着一种俯瞰尘世的疏离和淡漠。
独孤吟盯着他看了许久,仿佛想从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伪饰。最终,他长长地、带着浓重酒气的叹息一声,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陷入了更深的疲惫和孤独。他不再说话,只是抱起酒葫芦,对着嘴,咕咚咕咚地猛灌起来,直到呛得再次剧烈咳嗽,蜷缩在门槛的阴影里,沉沉睡去,鼾声如雷。
叶千夜静静地看着篝火渐渐熄灭,只余下暗红的炭火在夜风中明明灭灭。他伸出手,指尖萦绕着一缕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混沌之气。那气息缓缓流转,时而狂暴如烈焰,时而沉寂如死水,时而演化出模糊的刀剑、山岳虚影,却又在瞬间崩溃消散。始终无法稳定,无法真正凝聚成一方属于他自己的领域。
混沌化万物,万物归混沌…包容,演化,本源…那关键的平衡点,究竟在何处?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柳州城喧嚣的市集,来福酒楼弥漫的烟火气,醉汉挥舞的胳膊肘,滚烫的鱼汁溅在衣襟上的灼痛,林念那惊艳决绝的一戟,王猛劈来的沉重斧刃,苏小蛮炽热又羞涩的眼神,独孤吟眼中那刻骨的痛楚与绝望,陈沧海复杂难明的目光…
凡俗百态,红尘万丈,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如同一幅幅鲜活的画卷,在他心间流淌。
那混沌之气,在指尖的流转似乎…慢了一丝?狂暴与沉寂之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韧性?
叶千夜睁开眼,眸底深处,混沌生灭,仿佛有星辰幻灭,宇宙初开。他拿起地上那个边缘带着斧痕、沾满油渍和尘土的大托盘,指尖轻轻拂过粗糙的木纹。
“大道至简…”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或许,答案就在这烟火人间,就在这…端盘送菜之中?”
天星派一行抵达大晋国都的比武场时,此时的凌云宗宗主成了大晋国的国师。凌云宗的人,个个透着财大气粗和鼻孔朝天的优越感。雕梁画栋的演武场比天星派的星陨坪大了三倍不止,看台上坐满了衣着光鲜的各路“英雄好汉”,眼神瞟向天星派这边时,统一带着三分戏谑、七分鄙夷,仿佛在看一群会走路的笑话。
尤其是陈沧海带着叶千夜(依旧端着托盘,抹布搭肩)、林念(杀气腾腾)、苏小蛮(好奇宝宝)、王若薇(冷若冰霜)、祁阳(沉稳如石)这“奇装异服”五人组登场时,全场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
“哎哟喂,那不是天星派的陈掌门吗?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一个洪亮中带着明显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只见高台主位上,一位身着华贵紫金道袍、面容富态、眼神却透着精明与倨傲的老者站起身,正是新晋国师、凌云宗宗主——云天赐。
他捋着精心修剪的山羊胡,皮笑肉不笑,“就是…贵派弟子这打扮,倒是别致得很呐!莫非天星派近来改行开了酒楼?这位端着盘子的少侠,莫非是贵派头牌小二?” 他目光精准地落在叶千夜身上,毫不掩饰地嘲弄。
“你!你胡说什么?!…”苏小蛮刚要反驳便被陈沧海拦了下来!
叶千夜闻言,非但不恼,反而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知己,端着托盘往前凑了半步,脸上堆起职业化的谦卑笑容:“哎呦!这位老神仙好眼力!小子叶小夜,柳州城来福酒楼跑堂的!承蒙陈掌门和独孤前辈抬爱,临时拉来充个数!老神仙您看着面善,贵气逼人,一看就是常去我们那种高档酒楼的主儿!下次光临,提我名儿,酱牛肉给您打九点九折!”
“噗!” 苏小蛮第一个没忍住,赶紧捂嘴。陈沧海嘴角抽搐,独孤吟则翻了个白眼,灌了口酒嘀咕:“丢人现眼…”
云天赐被这不着四六的回答噎得一愣,随即脸色一沉,强行把话题拉回来:“哼!陈掌门,闲话少叙。今日盛会,本是为大晋武林遴选英才,共襄盛举!说来惭愧,犬子不凡,资质驽钝,前些时日不过侥幸被‘玄元宗’看上,收为‘外门弟子’罢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