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愈发滂沱,青石板上的积水汇成了蜿蜒的溪流,顺着井沿的缝隙汩汩灌入,将那口沉寂了二十年的古井搅得愈发浑浊。陆景年按着腰侧灼痛的莲纹疤痕,指尖的触感滚烫得像是要烧穿皮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飘来的朱莲花瓣正贴着他的衣料缓缓蠕动,花瓣上的暗红血迹渗进织纹,竟在他的衣襟上晕出了一朵半开的血莲。
顾清媛的掌心沁满了冷汗,她死死攥着卷宗的边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方才老妪消散前的那句“活祭”像一道淬了毒的冰棱,狠狠扎进她的心底。她抬眼望向陆景年,只见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那双素来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竟蒙上了一层迷离的血色。
“景年,你撑住。”顾清媛咬着牙,从袖中摸出一枚银针,想刺向陆景年的人中穴,可手腕刚抬起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猛地拽住——那些漂浮在半空的朱莲花瓣突然加速,齐齐朝着陆景年的腰侧疤痕涌去,花瓣触碰皮肤的瞬间,发出了“滋滋”的轻响,像是滚烫的烙铁落在了雪地里。
陆景年闷哼一声,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
雨幕里,他又看见了那个穿素色绣裙的女子。她的脸依旧模糊,可指尖的温度却真实得可怕,正一遍遍抚摸着他腰侧的伤口。女子的声音柔得像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景年,记住,血契的债,总要有人还的。周家的半枚令牌,你爹的那半,合在一起,才能打开莲棺……”
“我爹?”陆景年猛地睁眼,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的父亲陆振庭,十年前也是在江南织造府离奇暴毙,官府定论是急病而亡,可下葬时,棺木却轻得反常。当时他年幼,只觉得事有蹊跷,却查不到任何线索。如今想来,那轻得反常的棺木里,恐怕根本没有父亲的尸骨。
就在这时,古井里的水突然停止了翻腾,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井底的景象——井底铺着一层厚厚的朱莲花瓣,花瓣中央,躺着一具穿着绯色官袍的骸骨,骸骨的胸口处,嵌着半枚青铜令牌,与陆景年手中的那半枚,恰好是一对。而骸骨的旁边,还靠着一口通体漆黑的棺木,棺木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莲纹,莲纹的缝隙里,渗着暗红色的血珠。
“那是周显宗的骸骨!”顾清媛失声喊道,目光死死盯着井底的棺木,“那口棺……难道就是老妪说的莲棺?”
话音未落,井底的骸骨突然动了。
不是被水流推动,而是真真切切地“动”了。骸骨的手指骨缓缓抬起,指向陆景年的方向,骷髅头微微转动,空洞的眼窝对着井口,像是在诉说什么。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铺在井底的朱莲花瓣,竟顺着井壁缓缓向上攀爬,花瓣的尖端泛着妖异的红光,像是无数只红色的手,要攀着井壁爬出这口古井。
“莲棺开,故人归……”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突然从井里传了出来。那声音不像是人声,更像是无数根骨头相互摩擦发出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陆景年浑身一震,他握着令牌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令牌上的半朵朱莲纹路,竟与井底骸骨胸口的半枚令牌,发出了同样的红光。两道红光在空中交汇,像是一道无形的锁链,将井口与井底紧紧连在了一起。
“别碰令牌!”顾清媛惊呼,想要伸手去夺,可已经晚了。
红光交汇的瞬间,井底的那口莲棺突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棺盖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道顶开了一条缝隙。缝隙里,飘出了一缕淡淡的白雾,白雾中,夹杂着一股熟悉的檀香气息——那是他父亲陆振庭生前最喜欢的檀香。
陆景年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踉跄着扑到井边,朝着井底望去。
莲棺的缝隙里,躺着一件东西。那是一件绯色的官袍,官袍的领口处,绣着一朵完整的朱莲,而官袍的袖口,绣着一个名字——陆振庭。
“爹……”陆景年的声音颤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庭院的拐角处,再次闪过一道黑袍的身影。这一次,那道身影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缓缓转过身,露出了一张戴着青铜面具的脸。面具上,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朱莲,莲心处,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珠子。
“陆大人,别来无恙。”面具人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沙哑,“二十年了,你终于还是来了。”
顾清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认得这个声音!
三年前,她追查一桩朱莲绣品失窃案时,曾与这个声音的主人打过交道。当时那人也是戴着同样的青铜面具,临走前留下了一句话:“朱莲秘案,牵涉甚广,顾姑娘,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查的别查。”
“是你!”顾清媛厉声喝道,“三年前的失窃案是你做的!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盯着朱莲秘案不放?”
面具人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划过面具上的朱莲纹路:“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陆大人身上的血契,该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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