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看着田朴泛红的眼眶和那份近乎固执的推拒,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这丹药的价值,更明白田朴的推让背后藏着怎样的情谊和担忧。拗不过这份沉甸甸的执着,他只能依言,小心地将瓶塞塞紧,那浓郁的奇异药香被重新封存,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清苦萦绕鼻尖。
待韩青将丹瓶贴身收好,田朴才松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转身在石室角落那堆杂物里一阵翻找,很快寻来了半块残墨、一支秃了毛的劣笔和几张颜色暗黄、质地粗糙的草纸,一股脑放到石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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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中无日夜,饲奴居住的狭小石室只有洞顶的一小块发光的萤石。每到申时便会暗淡下来,标志着夜晚的来临。
与此同时,在蜂巢旁一间比韩青所住的宽敞得多的石室里,空气沉滞如铁。洞顶几块嵌着散发出冷白光芒的萤石被石桌中央一根粗如儿臂的牛油蜡烛压了下去。
蜡烛头跳动的昏黄火焰,将围坐桌旁的郝河、张杵、牛达三人的脸映得扭曲不定,阴影在他们凹陷的眼窝和紧绷的嘴角上跳动。
烛芯“噼啪”爆开一朵油花。张杵那张瘦长的马脸在火光下拉得更阴郁,他烦躁地用指甲刮着粗糙的石桌面,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大哥!马老鬼一句话,就让那不知哪钻出来的小崽子顶了你的位子!往后……那边要的蜜,咱们还怎么供?!断了货,那些人的手段……”他喉结滚动,没敢说下去,眼中是深切的恐惧。
牛达,一个膀大腰圆、脖颈粗短的汉子,重重哼了一声,瓮声道:“更要命的是前几次交上去的‘损耗’,马老狗看咱们的眼神都带着钩子了!那小子新手上路,能割出多少?与咱们报上去的损耗一比对,立马露馅!到时候马老狗岂会放过我们!”他蒲扇般的大手在脖子上虚划一下,眼中凶光毕露。
“横竖是喂虫子的命!”张杵猛地捶了下桌子,震得烛火狂舞,“不如赌一把!试试那条塌了一半的旧地道!说不定……”
“逃?”牛达像被蝎子蜇了,厉声打断,脸上横肉抽搐,“逃出去等着穿肠烂肚吗?没有紫钟草压着肚子里的祖宗,逃到天边也是个死!死得比进马陆洞还惨!”他下意识捂着小腹,仿佛那蛊虫正在里头啃噬。
一直沉默的郝河终于动了。他白皙纤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捻着下颌那几根稀疏焦黄的胡须,动作带着一种阴柔的韵律。烛光在他深陷的眼窝里投下两潭浓墨似的阴影。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蛇滑过石面:
“逃是不可能的。”
他嗤笑一声,捻胡须的手指顿了顿,狭长冰冷的眼缓缓扫过两人,“就算能逃过捕奴队的追杀,用这些年攒下的棺材本儿,暂时压住肚子里的活阎王……你们就甘心?”
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刺在张杵和牛达脸上,“练气三层的后续法诀不想要了?一辈子在炼气初期徘徊?”
最后两个字,他吐得极轻,却带着刻骨的怨毒和轻蔑,像鞭子抽在两人心上。张杵和牛达脸色瞬间惨白。
张杵被那眼神看得发毛,缩了缩脖子,声音发虚:“那……大哥,跑是绝路,留是死局……咱……咱还能咋办?”
郝河嘴角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捻胡须的手指松开,语气平淡得像在说碾死只蚂蚁:“蠢。路不就在脚下?让那碍眼的小子消失。不就行了。他一死,这割蜜的差事,自然还是咱们兄弟的。当然,还能捎上那瓶通脉丹,马老鬼还真是舍得!”
“可…可是大哥!”张杵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闪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窦,“您之前不是说……用了百岁花腌的蒸鸡料理他了吗?怎么那小子非但没床穿肚烂,反而还活蹦乱跳顶了位子?”他偷瞄着郝河。旁边的牛达虽没吭声,但粗重的呼吸和微微侧过的脸,也透出同样的猜忌——那株百岁花,可是实打实用真金白银换来的!难道是郝河私下里昧了……
郝河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死死盯住张杵,声音陡然拔高:“这就是症结!为什么百岁花没送他上路?!难道他根本没中穿肠蛊!”他逼视着张杵。
“绝不可能!”张杵像被烫到,急声辩白,“我亲眼所见!马老鬼亲自动的手!穿肠蛊周身带着灰绿光,钻他鼻孔里了!错不了!”
“那就是百岁花是假货!”牛达怒道,拳头捏得咯咯响,“‘四虫窟’那帮孙子坑咱们!”
郝河缓缓摇头,目光重新沉入幽暗,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尖:“不像……我验过。之前的货一般无二。”
“要我说,当初就不该急着下手!”张杵懊丧地嘟囔。
“放屁!”郝河猛地截断,眼神阴鸷,“当初是为保陈六一个人试功!确保马老鬼必须用回咱们兄弟!谁料陈六是死了,半路杀出来的毛头小子却试成了功!翻旧账有屁用!”
他深吸一口带着蜡油味的浊气,压下戾气,眼中算计的寒光闪烁:“眼下最要紧的,是让那小子……尽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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