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直到此刻才真切意识到,这虫窟之中,究竟圈养着多少如同田朴这般在绝望中挣扎的低级饲奴。
因这选拔,所有虫室今日皆已停工。
韩青一身记名弟子的灰袍,站在衣衫褴褛的田朴身旁,低声为其打气:“田大哥,你修为扎实,这几日符箓运用也已纯熟,定能成功!”
田李儿也紧紧抓着田朴的衣角,小脸煞白,却努力说着鼓励的话。
田朴揉了揉侄子的脑袋,脸上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将那丝死别般的悲壮掩藏其后。
对面高处的平台上,二虫室的赵执事与邱常并肩而立。
赵执事身量极高,近乎两米,面皮是怪异的海棠色,瘦削如竹竿,套着一件深绿长袍,左脸颊一颗生着黑毛的大痦子尤为扎眼。
他的目光扫过田李儿,随即又落在其身旁的韩青身上,脸色骤然一沉,眼中迸出毫不掩饰的阴戾杀意。
一旁的邱常见状,嘴角勾起一丝看好戏的轻笑,低声道:“赵师兄,何必急于一时?不过是个玩物罢了。待大事成了,还怕他飞上天去?届时自然任你施为。”
赵执事冷哼一声,脸色稍霁,目光却又狠狠剐向田朴那肥胖的身影,对身后随侍的弟子森然道:“去,放话下去!谁能在那窟里宰了那个肥猪一样的饲奴,本执事便破例收他进二虫室,做侍药弟子!”
邱常在一旁无奈摇头,这赵师兄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性子,真是几十年如一日。
此时,姚忠漠然挥手,麾下弟子开始给每个饲奴分发一枚刻着数字的木制号牌。
田朴接过自己的牌子,上面刻着“二百七十四”。
待号牌发放完毕,一名弟子抬出一面铜锣,抡锤奋力一击!
“当——!”
洪亮刺耳的锣声瞬间压过所有喧嚣,裂缝两侧陡然一静。
姚忠踏步上前,手中握着十枚暗沉沉的木制令牌,声音冰冷地传遍四方:“三个时辰为限!夺得令牌并活着走出此窟者,录入门墙,擢为正式弟子!本次选拔名额不限!若能手持十枚号牌归来,同样可以入门。”
哗……
下面饲奴开始骚动了起来。
名额不限!
只要杀十个!就能入门!
好多饲奴已经开始谨慎的打量起周围的人。
是在寻找好下手的对象,还是在规避实力强劲的对手。
这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肃静!”姚忠大声道。
言罢,他指诀一掐,那十枚木令牌上微光流转,竟如有生命般嗡鸣震颤起来,随即化作十道流光,四散飞射,没入下方那翻涌着黑雾的无尽深渊之中。
两个弟子搬来了一个红铜的大号香炉。香炉中插着一根粗大的线香。
姚忠手指凌空一点,线香的香头就燃了起来,冒出渺渺轻烟。
姚忠看着众人,大喝一声道。
“选拔,开始!”
一声令下,三百多名饲奴如同被驱赶的羔羊,带着绝望的嘶喊与疯狂,争先恐后地沿着裂隙的边缘攀爬而下,身影迅速被那浓稠的黑暗与雾气吞噬。
韩青立于裂隙边缘,目光紧锁着田朴消失的那片浓稠黑暗,眼神复杂难明。
他心中默念,祈愿这位数次助他的憨厚汉子能挣得一线生机。
然而,三百分之一十的生还概率,冰冷得令人窒息。
身后传来一阵喧哗,是赏功处的一名弟子被众人簇拥着,正在开设赌盘。
洞内的生活枯燥,此类赌局向来被默许,甚至不少执事也参与其中,押注看好的饲奴,以此为乐。
韩青默然转身,走向那人。
他从储物袋中倾出所有——仅剩的五十多枚法钱,叮当作响地堆在对方面前。
“我押二百七十四号。”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是他能为田朴做的最后一件事,注入这微不足道的信任。若他回不来,这些法钱,便当是为他提前烧化的买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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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隙之下,时间流逝变得模糊而缓慢。
两个时辰已然过去。
田朴紧贴着湿滑冰冷的岩壁,在绝对的黑暗中艰难攀爬,早已深入不知几许。
周遭死寂,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
他隐隐感觉附近有其他人存在,不敢有丝毫大意,竭力隐藏身形。
在这种地方遭遇,唯有你死我活。
下方不远处,一方突出的岩石平台上竟有火光闪动,那是炎铳符残留的烈焰尚未熄灭,其间还夹杂着金身符、铁甲符催动时散发的微弱毫光。
两伙人正在那里疯狂厮杀,符箓的光芒偶尔爆闪,但更多的是血肉横飞的近身搏杀,残肢断臂散落一地,宛如修罗场。
田朴头皮发麻,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向侧方移动,企图绕开这处死亡漩涡。
然而,脚下猛地一滑!一块松动的岩石被他踩塌!
“啊呀!”他惊呼一声,肥胖的身躯无法控制地向下坠落,如同一个沉重的麻袋,狠狠砸在那片血腥的平台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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