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贵引着韩青穿过逐渐稀疏的人流,最终停在一座挂着陈旧桐油灯笼的三层木楼前。
灯笼暖光下,可见匾额上“安居客栈”四字已有些褪色,但门阶却打扫得不见一片落叶。
“仙师,”杨贵侧身恭敬道,手指下意识在衣角蹭了蹭。
“这便是我叔父的店。铺盖都用檀香熏过,窗棱日日擦拭,绝无虫豸。您在此歇脚,定然安稳。”
他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仿佛客栈的好坏与他亲戚相关。
韩青目光扫过门廊,微微颔首,指尖一弹,又一枚法钱稳稳落入杨贵掌心:“亥时初刻,候在此处。”
杨贵慌忙合掌握住,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深深躬下身去:“谢仙师厚赏!小人必定准时恭候!”
他退后几步,才转身快步融入夜色。
韩青步入客栈。
一股混合着干净木料、皂角清苦和淡淡檀香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堂内只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昏黄却温暖,几张原木桌椅摩挲得温润,地面是大块的青石砖,光洁无尘。
柜台后一个微胖的中年人正就着灯火核对账簿,闻声抬头,见是生客,又瞥见他腰间储物袋,立刻放下毛笔,脸上堆起圆熟而不过分谄媚的笑容,快步迎出。
“仙师旅途劳顿,快请进!”
他搓着手,目光快速扫过韩青的衣着和气度,身子微躬。
“小店简陋,却还干净暖和。不知仙师是用膳还是住店?”他周身毫无灵力波动,显然是个精明的凡人掌柜。
“一间上房,要清净些的。”韩青声音平淡。
“好嘞!甲字三号房,绝对安静,窗口对着后院天井,无人打扰!”
掌柜忙不迭地从柜台下取出一块木牌钥匙,“房钱一日是三枚法钱,仙师您看……”
韩青付了钱。掌柜接过钱,笑容更盛,亲自引他上楼。楼梯发出轻微吱呀声,更显寂静。
房间果然不大,陈设简单。
床上的粗布被褥浆洗得发白,却散发着阳光晒过的干燥气味。
桌面擦得一尘不染,油灯光晕稳定。
韩青反手闩上门,静立片刻,耳中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极远处的市声。
他指尖在灵兽袋上轻轻一抚,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红影悄无声息地滑出,隐匿于门扉下方的阴影里,细长的触角微微颤动,正是负责警戒的刺甲蚤。
他这才走到榻边,拂衣坐下,自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两枚龙眼大小、隐有金色枫叶纹路的丹药——正是金枫丹。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醇厚的药力迅速自丹田化开,如同春溪淌过干涸的河床,缓缓滋养着白日因逃亡和催动御风符而近乎枯竭的经脉。
他收敛心神,引导着这股暖流运转周天,苍白的面色渐渐恢复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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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夜风吹过空荡的街角,吕巧儿猛地打了个寒颤,才发现自己脸上早已泪痕交错。
她徒劳地用袖子擦了擦,布料粗糙的质感磨得皮肤生疼。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眼神空洞,脚步虚浮,像一个被抽走了魂灵的木偶。
她和哥哥…自小便被师父从逃荒的人堆里捡回来。
师父是个嘴巴很坏、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心却比谁都软。
他们兄妹灵根资质差得如出一辙,一个两寸六,一个两寸八,放在大宗门里,连外门杂役都做不上。
散修的日子太难了,一块灵砂都要掰成两半花。七八年的时间,磕磕绊绊才勉强爬到练气三层。
哥哥……记忆里那个总是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无比清晰。
有丹药,他总是舔舔嘴唇说“妹子你吃,我吃过了”。
遇到危险的妖兽,他总是把她往安全的地方一推,吼着“快跑!别回头!”
两年前,师父旧伤复发,咳着血把他们叫到床边,颤巍巍地拿出一本边角都磨毛了的旧书和一本更厚的笔记,塞到哥哥手里。
“老子…老子研究了一辈子…这东西,绝不简单…别、别埋没了…”那是师父咽气前最后的执念。
哥哥比她聪明,也比她用功,那本写着奇怪行气路线的书,他翻来覆去地看,时常对着空气比划。
有时练法诀,他会试着按书里的法子运转灵力,虽然十次里倒有八九次会失败,偶尔成功一次,那火苗却能窜得老高……
狩猎的时候哥哥从未失手过,一次都没有!怎么会偏偏这次…
是符!一定是那符有问题!
那该死的店卖假符!
那些巡弋执事,穿着一样的衣服,却和黑心掌柜眉来眼去!他们都是一伙的!官商勾结!
悲愤、怨恨、绝望像毒藤一样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越勒越紧,几乎让她窒息。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喃喃着“报仇…一定要报仇…”,丝毫没注意到身后几条阴暗的巷弄里,几双闪烁着贪婪和恶意的眼睛已经盯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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