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恭见状,对着蛉螟子再次拱手:“多谢前辈成全。晚辈告辞。”
说罢,他对惊魂未定的黄月仙姑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迅速离开了大殿。
偌大的洞府,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蛉螟子独自坐在原地,沉默了半晌,忽然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后淡淡开口:“人都走了,还躲着干什么?出来吧。”
话音落下,只见他身后那面巨大的、雕刻着百虫朝拜图案的石质屏风后,马七佝偻着身子,脚步虚浮地快步走了出来。
他脸上毫无血色,显然刚才的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蛉螟子面前,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身体微微发抖。
蛉螟子看都没看他,只是淡淡道:“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半月后,为师要出去一趟。”
马七闻言,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和绝望,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声悲切而无助,在空旷的洞府中显得格外凄凉。
蛉螟子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不耐之色:“哭什么哭!一把年纪了,还像个娘们似的哭唧尿嚎,成何体统!”
马七抬起头,老泪纵横,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师尊……师尊啊!您这一走……只怕……只怕就是咱们师徒二人最后一面了!
您离开洞中之日,就是弟子身亡之时啊!
大师兄……大师兄他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他今日未能得到赔偿,必定会将所有怒火都发泄到弟子身上!弟子…弟子绝无活路啊!”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施安的刻骨恐惧。
蛉螟子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马七,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厌恶,有无奈,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怜悯。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要驱赶苍蝇一般:
“好了好了!闭嘴!不要再号丧了!听着就心烦!你放心,老夫走之前,自然会给你安排妥当,保你性命无虞!”
马七听到这话,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声顿时小了许多,抬起泪眼婆娑的脸,不敢相信地望着蛉螟子:“真……真的?师尊您……”
蛉螟子哼了一声,打断他:“要不是看在你那早逝的母亲与老夫有些旧情的份上,就凭你这点资质和胆色,能修炼到练气圆满就已经是造化了,岂能有今日?早就不知死在哪个角落里了!”
马七闻言,更是感激涕零,连连磕头:“弟子明白!弟子明白!师尊的大恩大德,弟子永世不忘!定为师尊效犬马之劳,至死方休!”
“行了,滚回去吧。看好你那徒弟,也看好你自己。”蛉螟子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不再看他。
马七这才用袖子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鼻涕,又恭敬地磕了个头,这才一步三回头,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洞府。
待马七走后,蛉螟子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中,许久,才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意味不明的叹息。
随后,他重新闭上双眼,周身气息渐渐沉凝,仿佛再次化作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继续他那漫长而孤寂的打坐修行。
韩青沉默地行走在乱鸣洞深处愈发幽暗僻静的通道中。
石壁潮湿冰冷,仅有零星镶嵌的萤石散发出微弱惨绿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凹凸不平的地面,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不定。
从师尊马七的洞府回来后不久,一个面色麻木、眼神空洞的饲奴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七虫室外,递给他一张以特殊药水书写的信笺,字迹扭曲,透着一股阴冷之气
是黑觋,约他在靠近百死窟的一处人迹罕至的隐秘洞窟中见面。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那个沉甸甸的、得自断臂修士洪江的储物袋。
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他打算将约定的九灵松脂交给黑觋,然后趁机将这个烫手山芋,尤其是里面那杆邪门的黑旗,彻底扔进百死窟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越往里走,空气越发阴寒刺骨,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和死寂气息,远处隐约传来令人心悸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微弱嘶嚎,那是百死窟的方向。
寻常弟子绝不敢踏足此地。
终于,他抵达了信笺中所描述的那个隐蔽洞窟入口。
里面更是漆黑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一个僵硬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石雕,静静地站在洞窟深处,正是被黑觋附体的“田朴”。
见韩青走近,黑觋操控着田朴的身体转过头,那双本该属于田朴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千年老鬼才有的幽深与淡漠。
他开口,声音虽然依旧带着田朴嗓音的底子,却流利而冰冷,早已没了最初附体时那种拗口的古语腔调:“东西,带来了吗?”
韩青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小包,解开后,露出一块鸽卵大小、呈现出九种柔和光泽、不断散发出奇异松香与灵气波动的琥珀状物质。
正是九灵松脂。
他将其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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