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舟在马七全力的催动下，于云层间急速穿梭，发出低沉的嗡鸣。
舟上气氛凝重得如同结了冰。
马七立于舟首，全身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进飞舟，背影僵硬如铁。
孙茧脸色苍白，紧抿着嘴唇，目光时而茫然地望向后方，时而狠狠剐向舟尾那个不成器的弟子。
韩青与赵铁柱则沉默地盘坐在舟中，抓紧时间调息。准备一会儿代替马七操舟。
这个时候，一刻也不敢休息。
唯有王健，斜倚在舟尾，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不耐烦地撇着嘴，心里仍在惦念白崖城城主府里那几个姿色不俗的丫鬟。
“走得这般急作甚……小爷我还没尽兴呢。”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虽小，在寂静的舟上却格外清晰。
孙茧猛地回头，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与失望，她颤抖着手，将那颗用锦缎匆匆包裹的青色鹤蛋，几乎是砸向了王健，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你自己收好了！若再出半点差池，我……我也保不住你！”
马七跟孙茧商量，准备把这颗蛋献给祖师六蜈老祖，祈求老祖庇护。
王健手忙脚乱地接住，感受到蛋壳传来的微凉触感，非但不觉得烫手，反而将其更紧地搂在怀里，脸上甚至掠过一丝得意的窃喜。
他心中甚至想，若是把这个宝贝献给老祖师，老祖师一开心，会不会把自己留在总堂。
跟在孙茧身边一点也不爽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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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白鹤观谷内，已是日上三竿。
一名年轻的值役弟子像往常一样，进入孵化棚舍进行每日的巡查与记录。
当他清点到靠边缘的那个位置时，动作猛地僵住，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那里，本该放置一枚灵气充盈、云纹清晰的待孵化鹤卵，此刻却空空如也！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衫。
失职之罪，重则废去修为，逐出师门，轻也要受那鞭笞之苦，发配去矿场做苦役！
恐慌之后，一个念头迅速占据了他的脑海——瞒下去！必须瞒下去！
他深知，这些珍贵的鹤卵也分三六九等。
柳芸专注的是那些潜力巨大的优秀鹤卵，至于那些灵气稀薄、被判为“废卵”，不值得培育的。
通常会被内部处理，甚至允许弟子们用贡献点或法钱兑换了去打牙祭。
他强自镇定，立刻找来一位相熟且掌管此事的师兄，耗费了几乎全部的积蓄，换来一枚大小相仿、但灵气明显黯淡了许多的“废卵”，小心翼翼地将其补回了原位。
做完这一切，他心脏仍在狂跳，暗暗祈祷能蒙混过关。
一开始，风平浪静。
柳芸并未亲自前来巡查，这让他暗自松了口气，以为天下太平。
然而，他算漏了一点——人或许分辨不出，但灵性非凡的母鹤，却绝不会认错！
翌日清晨，一只通体雪白、神骏异常的铁喙母鹤，迈着优雅的步子回到棚舍，准备继续它神圣的孵化工作。
它轻轻伏在那枚替代品上，不过片刻，便猛地抬起头，修长的脖颈扭动，发出了一阵急促、尖锐且充满困惑与愤怒的清唳！
这异常的动静立刻引来了柳芸。
柳芸快步走入棚舍，语气温和地安抚着躁动不安的母鹤。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母鹤的颈羽，目光却如电般扫过那枚鹤卵。
只一眼，她的心便沉了下去。
那卵壳光泽晦暗，灵气稀薄，绝非她亲自挑选出的那枚良品！
她养鹤一生，最懂鹤心。
通过母鹤那焦躁的踱步、不时用长喙轻点劣卵又嫌弃地撇开头的动作，她瞬间明白了——蛋被调包了！
一股被愚弄的怒火“腾”地窜起，直冲顶门！
多少年了，自从她执掌这育鹤谷以来，还从未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玩这种李代桃僵的把戏！
她记得清楚，上一个胆大包天，试图偷梁换柱的，还是邻峰一位与她素有嫌隙的师兄。
结果如何？那师兄被她手持证物，直接告到了执法长老处！
如今算来那师兄投胎转世，怕是也有七八岁年纪了！
“昨日是谁当值？！”
柳芸的声音冷得如同冰窖里捞出来，目光锐利如刀，扫向身后噤若寒蝉的几名弟子。
那换了蛋的值役弟子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不等柳芸细问，便涕泪横流地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交代了出来。
她心念电转，立刻将目标锁定在王健身上。
时间、行为，无不指向这个唯一的答案！
“孙茧……好一个手帕交！竟敢纵徒行窃，欺到我头上来了！”
她咬牙切齿，立刻命人去客舍寻找孙茧一行人。
然而，弟子带回的消息让她心头更凉——“禀师尊，沁芳苑已人去楼空！”
跑了！
果然做贼心虚！
柳芸只觉得一股逆血涌上喉头，眼前阵阵发黑。
她猛地一拍身旁的石柱，坚硬的石材瞬间布满裂纹。
上报宗门？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她强行压下。
不行！绝对不行！
她柳芸掌管育鹤谷多年，向来以严谨着称，若让外界知道，她不仅被旧友欺骗，门下弟子更是玩忽职守，让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偷走了珍贵的鹤卵，她这张脸往哪搁？
执法堂追责下来，她一个“失察”的罪名绝对跑不了，这育鹤谷执事的位置，怕是也坐到头了！
此事，绝不能声张！
必须压下来，暗中解决。
找到那伙该死的虫修，把蛋夺回来！
她眼中寒光一闪，看向地上那名面如死灰的值役弟子，心中已无半分怜悯。
“拖下去，”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漠然，“喂鹤。”
两名执法弟子上前，不顾那弟子的凄厉哀求与挣扎，将其拖向谷深处。
不久后，便传来了几声饱含欢愉的鹤唳，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处理完内部，柳芸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
她转身回到静室，取出一枚造型古朴的玉简帖，以指代笔，灵力在玉简内刻下一行小字，随即唤来自己最为信赖的一名亲传弟子。
“你持我信物，去走一趟。”
柳芸将玉简递出，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追悔与冷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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