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如淡金色的薄纱,尚未能完全驱散九泉山群峰间缭绕的夜霭。
湿冷的空气中弥漫着灵植与深潭特有的清冽气息。
韩青跟在蛉螟子与施安身后,步履略显沉重地踏出听松洞府的范围。
冯九龄候在路径外侧,见他们出来,立刻垂下眼帘,姿态恭谨地跟上,恰好落在韩青斜后方半步的位置。
一路上无人言语。
蛉螟子依旧是那副平淡模样,施安面色沉凝,似在思虑今日之会的种种可能。
冯九龄则眼观鼻,鼻观心,但韩青能清晰地感受到,偶尔有冰冷如针的目光,掠过自己的背脊。
行至一处开阔的云台,蛉螟子袖袍微拂,一道淡青色的遁光便柔和地展开,将四人笼罩其中。
“站稳。” 蛉螟子平淡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韩青只觉得脚下一轻,周遭景物骤然拉长、模糊,化作一片流动的色块!
强劲却异常平稳的气流迎面扑来,却被他周身那层薄薄的青光轻易隔开。
耳畔是低沉而连绵的呼啸,仿佛群山在脚下酣睡中发出的鼾声。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这就是结丹期的遁速!
与他曾经拼命催动御风符时那种竭力向前、仿佛逆水行舟般的滞涩与惊险截然不同。
此刻的感觉,更像是被一股宏大而柔和的力量包裹、托举、然后向前“投送”。
视线急速拔高,下方层叠的殿宇、蜿蜒的道路、宝石般的灵潭迅速缩小,化为棋盘上的精致点缀。
远处更高的主峰轮廓在云海中若隐若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磅礴灵压。
快,快得远超想象!
御风符与之相比,犹如蹒跚学步的幼童试图追赶驰骋的骏马。
劲风被青光滤成清凉的气流,但那种空间被急速跨越带来的轻微晕眩与失重感,以及俯瞰浩瀚山门时陡然生出的自身渺小之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偷偷看了一眼侧前方的蛉螟子。
祖师负手而立,衣袂在遁光中纹丝不动,仿佛这惊人的速度与他毫无干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遁光开始倾斜、减缓。
一片与主峰恢弘气象迥异的支脉映入眼帘。
这里山势更为奇崛,林木苍古,不见多少亭台楼阁,唯有几座高耸的、形制古朴的灰黑色石塔,如同沉默的巨人,错落地矗立在陡峭的山腰与崖畔。
石塔表面爬满深绿色的苔藓与藤蔓,塔尖没入低垂的流云,隐隐有奇异的、极细微的嗡鸣声从塔身内部传出,与山风林涛混合成一种原始的韵律。
山顶处,雾气最浓之地,隐约可见一座完全由某种洁白巨石垒砌而成的殿堂。
殿堂不大,形制简朴至极,没有飞檐斗拱,没有雕梁画栋,只是一个规整的、带着宽阔前庭的方形石屋,在氤氲的灵气与山雾中,显出一种返璞归真的厚重与孤高。
遁光轻巧地落在白石殿前的平地上。
地面并非石板铺就,而是天然的山岩被磨得光滑如镜,缝隙里生长着茸茸的、散发微光的青苔。
殿前已聚集了二三十人。
人影错落,气息驳杂,但最低也是筑基期的修为,更有好几道气息晦涩深沉,如渊似岳,仅是目光不经意扫过,便让韩青灵觉警铃微作——那是与蛉螟子同层次的结丹威压。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知痋子。
这位曾在黑瘴坊外驾驭碧鞘蜉蝣大军、与铁刹山金丹对峙的结丹修士,今日换了一身略显朴素的深绿长袍,正与身旁一位满头红发、身形魁梧如铁塔的壮汉低声交谈。
察觉到蛉螟子的遁光,知痋子抬眼望来,微微颔首,目光在韩青身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蛉螟子的到来,显然吸引了在场不少人的注意。
“蛉螟师兄来了。”
“蛉螟师弟,许久不见,气色更胜往昔啊。”
“乱鸣洞这次,倒是出了个争气的小家伙。”
问候之声陆续响起,语气各异,有关切,有平淡,亦有不易察觉的审视。
蛉螟子面色如常,一一还礼,声音平和,既不显热络,也不失礼数。
他在虫修一脉的结丹修士中,显然颇有威望。
施安紧跟其后,向几位相熟的结丹修士躬身行礼,又与其他舵主、管事点头致意,脸上早已换上了惯常的、略带圆融的笑容,只是眼神深处,依旧藏着一丝紧绷。
冯九龄则彻底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影子般缀在最后,只在遇到辈分更高的修士时,才迅速而恭谨地行礼,绝不多言半句。
韩青默默跟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扫过自己,好奇的、审视的、评估的、甚至是不屑的。
在这群至少是筑基中后期、更有结丹大修在场的修士中,他一个练气期弟子,显得格外扎眼。
人越聚越多。
陆陆续续又有遁光落下,百余人逐渐将白石殿前的平台站得满满当当。
结丹修士最终到了十七位,他们自然地聚在一处,气息连成一片,虽未刻意释放,却自成一重无形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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