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让火舌舔得更旺,玉玺表面竟渗出细小水珠,滚落,滴在地板上——
不是水,是血。
血珠落地,并不四散,而是迅速凝成一枚小小印记:方框盘龙,与玉玺同款,却是反写,像盖章盖在空气里。印记一闪即逝,地板却留下暗红痕,擦不掉,洗不净,像被烙进时空。
母亲抬头,泪水被火光映成绿色:“我把它藏了十年,想让它烂在我手里,可它认主,它要回家,要回你手里。”
林知秋蹲下去,想摸,又不敢。母亲却一把抓住她手,强行按在玉玺龙尾上——
滚烫,像按在火炭上。她疼得缩手,却抽不回来。皮肤与玉接触的瞬间,一股古老而潮湿的记忆灌进脑海——
雪夜,宫墙,少年阿克敦胸口插箭,血染白羽。他抬头,对她笑,唇形无声:
“守——我——”
画面一闪即逝,她却感觉自己右肩箭疤再次崩裂,血顺着内衣往下淌,滴在地板上,与母亲刚才那滴血重叠,两枚血印并排,像一对反刻的印章。
母亲松开她,整个人瘫坐在地,像完成最后一项使命。她抬手,抚摸女儿右肩,声音轻得像风:
“秋秋,别回去。再回去一次,你就不是你了。”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林知秋声音嘶哑,“十年前,你可以带我走,可以报警,可以毁掉那方玉!”
母亲却摇头,泪水砸在手背:“我试过。我把它扔进太平洋,它三个月后自己滚回我行李箱;我把它交给大使馆,第二天使馆起火;我把它埋在天山脚下,挖开那天,雪线以上下暴雨,玉漂在泥浆上,像只眼睛盯着我。”
她抬手,抚摸女儿鬓角,那里,白发正悄悄冒头,像初春第一茬霜:
“我逃不掉,你也逃不掉。唯一能做的,是让你忘。可我失败了。”
她低头,看手腕伤口,血已流尽,却不见苍白,反而透出玉色温润,像血管里灌进了玉浆。她轻声道:
“现在,轮到我还债。”
话音未落,母亲突然抓起玉玺,朝自己额头狠狠砸去——
“砰!”
血花四溅,玉玺却完好,只在龙尾处多了一粒细小金粉,像吸收了新养分。母亲软软倒地,额头伤口翻卷,却不见血再流,反而渗出细小玉屑,一粒一粒,滚落在地板,像微型冰雹。
林知秋扑过去,抱住她,手抖得不像自己的:“妈!我打电话,我叫救护车!”
母亲却抓住她手腕,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别叫……它们会听见。”
她抬手,抚摸女儿右肩箭疤,声音轻得像风:
“秋秋,听着——玉玺认主,也噬主。每用一次,就老一岁。我老了,该死了,你年轻,还能赌。”
她手指沾血,在女儿掌心写下一个满文单词:
“baitalabure”(使命)
血字写完,她整个人像被抽掉最后一丝气,瘫软在女儿怀里,眼睛却睁得极大,瞳孔里映出天花板,像在看一口看不见的井。
窗外,月亮从云缝探出,月光落在地板血印上,那枚反刻龙钮竟缓缓浮起,悬在半空,像被无形之手托举。龙首朝下,正对她,嘴唇开合,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归——位——吧。”
林知秋抱紧母亲,泪水砸在血里,发出轻微的“噗”声,像雪落进火盆。她抬头,对那枚悬空的玉玺,轻轻点头:
“好,我归。”
月光瞬间熄灭,屋里陷入黑暗,只剩母亲手腕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凝成最后一枚反刻印章——
乾隆御笔,却是倒头龙,像给历史盖一个颠倒的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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