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萤涧深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带着浓重的腐烂植物与铁锈混合的刺鼻气味。林夏拖着沉重的脚步,每一步都踩在湿滑、覆盖着黏腻苔藓的岩石上,肋下被荆棘贯穿的伤口虽已被露薇简单处理过,但每一次呼吸仍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肩胛上那几根新生的透明花刺,在昏暗光线下微微反光,如同嵌入血肉的冰冷水晶,提醒着他身体正在发生的不可逆变化。他下意识地想伸手触碰,指尖还未触及,一股尖锐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排斥与剧痛便猛地窜起,让他闷哼一声,触电般缩回手。
“别碰它。”露薇的声音在前方传来,清冷依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周身萦绕着一层黯淡的银色光晕,勉强驱散着身周几尺的浓重黑暗。她银色的长发在幽暗中流淌,像唯一的光源,只是那光芒比初遇时微弱了许多。她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嶙峋的怪石和从岩缝中垂下的、颜色诡异发黑的藤蔓。这里是灵研会早期废弃的矿洞之一,黯晶污染早已渗透了每一寸土地和水源,滋生出无数扭曲的毒虫异兽。空气中弥漫的孢子带着微弱的麻痹效果,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闯入者的神经。
“还有多远?”林夏喘息着问,声音沙哑。他记得盲眼巫婆那枯槁的手指死死抓住他妖化的肩膀时,那嘶哑的低语:“腐萤涧…找白鸦…问他苍曜怎么死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刺,扎进他心里。苍曜…这个名字,第一次从巫婆口中听到时,就在他混乱的记忆里激起了一丝微澜,仿佛触碰到了某段被尘封的过往,却又模糊不清。而昨夜夜魇魇黑袍下惊鸿一瞥的纹身,那张与记忆碎片里某个模糊轮廓惊人相似的年轻面孔……这些线索纠缠在一起,像一个冰冷的旋涡,将他拖向未知的深渊。
露薇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视线落在前方岩壁上。那里,一道浑浊的水流从高处裂缝中涌出,形成一道狭窄的瀑布。诡异的是,瀑布的上半截水流还勉强保持着灰白色,而下半截,在流经一片镶嵌在岩壁里的、闪烁着幽光的黯晶矿脉时,瞬间被染成了浓稠如墨的漆黑色!黑水轰然砸落下方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潭,发出沉闷的呜咽。
“绕过这个‘墨泪瀑’,后面应该就是白鸦提到的临时落脚点。”露薇的声音放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小心那些黑水潭,里面可能……”
话音未落,林夏脚下一滑!连日奔逃的疲惫,伤口的剧痛,加上空气中麻痹孢子的侵蚀,让他的反应慢了半拍。他踩中的那块布满湿滑苔藓的岩石,在他体重的压迫下,“咔嚓”一声碎裂!他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朝那翻滚着漆黑浪花的深潭摔去!
“林夏!”露薇的惊呼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
林夏只觉得天旋地转,冰冷的、带着刺鼻铁锈和腐臭气息的黑水瞬间将他吞噬!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根冰针,瞬间穿透衣物,狠狠扎进他的皮肤,直刺骨髓!更可怕的是,潭水中蕴含的浓郁黯晶污染能量,如同活物般疯狂地顺着他的毛孔、口鼻,甚至肋下那道被荆棘贯穿、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野蛮地侵入他的身体!
“呃啊——!”林夏在水中剧烈挣扎,冰冷的黑水灌入口鼻,窒息感和体内狂暴能量冲突带来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侵入体内的黯晶能量,像无数贪婪的毒蛇,疯狂地涌向他肩胛处那几根新生的透明花刺!花刺如同被注入了邪恶的生命力,猛地生长、变硬、变得更加尖锐,深深刺入他的血肉,甚至开始贪婪地吸收他体内属于露薇的自然灵力!
肩胛处的剧痛和灵力的飞速流逝,让林夏的意识迅速模糊。冰冷的黑水包裹着他,将他拖向幽暗的潭底。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岸上,露薇悬浮在墨泪瀑旁,看着林夏在翻腾的黑水中挣扎、沉没,他那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在浑浊的水中一闪而没。她银色的瞳孔剧烈收缩,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人类…不值得拯救…”她脑海中闪过自己不久前才在村庄废墟中对盲眼巫婆说出的冰冷话语。那是对人类贪婪与背叛的控诉,也是她为自己筑起的心墙。可此刻,看着林夏被那代表人类文明最肮脏罪证的黯晶黑水吞噬,感受着契约另一端传来的撕裂般的痛苦与生命力的急速流逝,那堵心墙,竟在剧烈动摇。
救他?代价是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每一次动用本源力量治愈他人,尤其是对抗黯晶这种根源性的污染,消耗的不仅仅是灵力,更是她作为花仙妖的生命本源。那代表着不可逆转的衰败,如同凋零的花瓣无法重回枝头。
不救?契约将断,她或许能短暂地获得自由,但林夏的死,将成为她灵魂上新的枷锁,比契约本身更沉重。更何况……盲眼巫婆的预言在她耳边尖啸:“每救一人,便失一色…每缕灰白,都是你偷来的时间…”(伏笔回收:盲眼巫婆的预言,揭示治愈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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