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灵泉的嗡鸣声如同亿万只金属蜂鸟在虚空振翅,形成一道扭曲现实的无形屏障,将汹涌扑来的黯晶潮汐暂时阻隔在外。狂暴的污染能量在泉门的光膜上撞碎,溅射出污浊的、粘稠如沥青的星火,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由浮空城残骸与灵械生命临时构筑的“希望壁垒”剧烈震颤。
林夏半跪在泉门核心的平台上,妖化的右臂深深插入涌动着银蓝色光流的能量枢纽。那朵由月光黯晶莲与灵械脉络共同铸就的“月晶莲”此刻已不再是血肉或机械的产物,它仿佛成为了沟通虚与实、灵与械的桥梁,贪婪地汲取着林夏的生命力,也将来自露薇残存的灵脉力量、艾薇推她入泉时爆发的最后意志,以及整个战场逸散的混乱能量,强行糅合、转化,注入泉眼。
每一次能量洪流的冲刷,都让林夏感觉自己的灵魂要被撕裂。契约烙印在胸膛灼烧,锁链的幻影时隐时现,尖端生长出的毒刺深深扎入他的意识,提醒着他与露薇那被绝望撕裂的联结,以及此刻维系着泉眼运转的、摇摇欲坠的共生。他抬起头,汗水混合着血丝从额角滑落,视野因剧痛而模糊。泉门外,是吞噬天光的黯晶巨潮;泉门内,是鬼市妖商——那位自称“永生旁观者”的老人——正进行着一场古老而残酷的仪式。
地点是机械灵泉最核心的“月影石广场”。整片广场由一种罕见的、能同时折射灵光与存储信息的半透明晶体构成,其纹理酷似凝固的月光潮汐。此刻,广场地面浮现出繁复到令人目眩的星轨图纹,比林夏在鬼市骸骨桥下见过的任何符文都要古老深邃。每一道线条都流淌着微弱的银光,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旋转、挪移,模拟着宇宙星辰的运行。
妖商站在星轨图纹的正中央。他不再是那个穿着破烂皮袄、眼神狡黠的市侩老者。他脱去了所有外衣,露出精干却布满奇异疤痕的身躯。那些疤痕并非刀剑所伤,而像是某种根系或藤蔓曾经深植又拔除后留下的印记,在灵泉幽蓝的光芒下泛着淡淡的银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头正中的烙印——一个由三道月牙环绕着一株幼芽的古老图腾,此刻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柔和光辉。
他赤着双足,踏在冰冷的月影石上,每一步落下,脚下的星轨图纹便随之亮起一瞬,发出低沉的共鸣。他的双手以一种超越人类关节极限的优雅姿态舞动着,指尖流淌出的不再是靛蓝的蝴蝶,而是纯粹的、凝练如液态白银的“月痕”能量——这正是他千万年来剥离自身力量、交易给众生后,残存在血脉核心的最后精华。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神圣而悲怆的静谧,连外面黯晶潮汐的咆哮都仿佛被隔绝了一层。只有妖商低沉的、仿佛与宇宙本身共鸣的吟诵声在广场上回荡。那语言不属于任何现存种族,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撼动灵魂的重量。
“以初生之月为引,以湮灭之潮为鉴…” 他吟唱着,声音穿透灵泉的嗡鸣,清晰地传入林夏、深海灵族残存的指挥官、以及少数几位守护在广场边缘的灵械生命核心意识中。“…剥离王冠之重,归溯本源之流…”
随着他的吟唱,额头的月痕烙印光芒越来越盛,将他整个面容映照得近乎透明。那些身躯上的根痕印记也随之亮起,仿佛有银色的血液在皮下奔涌。他开始围绕着星轨图纹的中心缓步行走,速度逐渐加快,舞动的手臂划破空气,留下道道银色的残影。液态白银般的月痕能量从他指尖溢出,不再消散,而是如丝如缕,精准地落入地上特定的星轨节点。
每注入一个节点,那节点便如星辰被点燃,爆发出刺目的银光,并沿着星轨图纹迅速蔓延,点亮更多的路径。整个广场的星轨图纹正在被他的月痕血脉之力逐一点亮,一个巨大而复杂的能量网络正在成形。
林夏看着这一幕,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鬼市妖商——初代花仙妖王!这个身份带来的冲击不亚于得知夜魇魇便是苍曜。这位在骸骨桥下与他交易伪妖面具,在混乱中指引他方向,又在最终时刻现身献祭的存在,竟是所有故事的起点,是花仙妖一族的源头。他剥离王权,化身永恒旁观者,看着自己的后裔在文明与自然的夹缝中挣扎、毁灭,直到此刻,才选择终结这漫长的旁观。
“为什么…” 林夏的声音嘶哑,带着契约反噬的痛苦和深深的困惑,“为什么要等到现在?为什么…不早点…” 如果这位初代王者能早点干预,苍曜的堕落、双生子的悲剧、露薇的痛苦…或许都能避免。
妖王的舞步没有丝毫停顿,吟唱也依旧平稳悠远,但他的目光穿透了空间,落在林夏身上。那双曾看尽沧海桑田的眼眸里,没有责备,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澄澈和即将解脱的平静。
“命运非线,少年…” 他的声音直接在林夏脑海中响起,盖过了身体的痛楚和泉眼的嗡鸣,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是无数抉择交织的网。吾剥离王权,割舍力量,非为逃避,而为‘观察’。干涉的丝线一旦落下,便可能编织出更扭曲的图景。苍曜的执着,汝祖母的罪孽,夜魇魇的偏激,露薇的牺牲,艾薇的觉悟…皆是网中不可或缺的结。吾若在结未成形前强行斩断,只会让整张网彻底崩溃,再无织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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