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商站在一旁,如同一个冷漠的观众,既无出手相助的意思,也无丝毫惊讶之情。他只是默默看着林夏吐血,看着他右臂晶莲的裂纹,又看了看那被暂时逼退、在远处重新凝聚、发出愤怒嘶鸣的黑雾。
林夏单膝跪地,剧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他抹去嘴角的血迹,那血带着金属的冰凉和一丝甜腥。他抬头看向妖商,眼神复杂:“你早知道会这样?这是……考验?”
“考验?”妖商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讥诮,“不,是必然。新芽破土,总要引来觊觎与啃噬。你体内的力量,既是守护之盾,也是引来灾祸的灯塔。平衡,从来不是静止的。守护新生的代价,就是永远处于风暴的中心。”他枯瘦的手指指向林夏喷出的、渗入泥土的血迹,“你的血,你的力量,已经和这片土地,和那几颗种子,纠缠得更深了。共生,意味着共担风险,共享命运。”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涧底那三颗在灰白光焰余晖中显得更加纯净璀璨的晶种,“它们现在,是你的责任了,林夏。用你的方式,保护它们,引导它们……活着,看着它们被这腐萤涧再次吞噬。”
林夏沉默地看着那三颗微小的晶体,感受着体内力量的混乱与虚弱,以及远处黑雾中那虎视眈眈、随时会再次扑来的恶意。守护的责任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没有退路。他深吸一口气,忍受着剧痛,缓缓站直身体。右臂晶莲的光芒虽然微弱了许多,裂纹也清晰可见,但灰白的光焰依旧在莲心深处不屈地跳动。他转向那重新翻滚涌动的黑雾,眼神冰冷而坚定,如同守护领地的头狼。
就在这时——
毫无征兆地,一片轻盈的、散发着柔和月华光泽的银色花瓣,如同梦幻般,悄然从浓得化不开的夜雾深处飘落,无声无息地划过林夏的眼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林夏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决绝、所有的痛苦,瞬间僵住。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那花瓣的质地,那流转的银辉,那独一无二的、仿佛凝聚了月下花海所有清冷与温柔的轮廓……他至死都不会认错!
露薇?!
狂喜如同汹涌的海啸,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疲惫和痛苦,几乎将他淹没!他猛地抬头,不顾一切地想要追寻花瓣的来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难以置信而彻底哽住,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露……薇?!”
他几乎是踉跄着向前扑去,视线疯狂地在浓雾中搜寻,期盼着下一秒就能看到那个纤细而倔强的身影。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以及——
“哼……”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嗤笑,突兀地在他身侧响起。
林夏猛地转头,汗毛倒竖!
不知何时,一个虚幻的、半透明的人影出现在他右臂晶莲黯淡的光芒边缘。那人影穿着沾满陈旧药渍的靛蓝色药师外袍,身形瘦削,面容模糊,但那双眼睛——冷漠、审视、带着一丝实验室观察小白鼠般的精准计算——却清晰得令人心悸!
白鸦!
这早已在黯晶核心爆炸中灰飞烟灭的背叛者与救赎者,竟然以幻影的形式重现!
“别找了,傻小子。”白鸦的幻影嘴角扯起一个毫无温度、冰冷如手术刀的弧度,声音直接在林夏脑海中响起,带着强烈的电磁干扰杂音,“那不是她……只是轮回的残响。是这片被诅咒的土地,对失去之物的……病态哀鸣。” 他虚幻的目光扫过涧底那三颗晶种,又落在林夏右臂带裂纹的晶莲上,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近乎悲悯的嘲讽,“你以为你在播种希望?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看看你弄出来的‘新芽’……怪物催生怪物,林夏。你种的这些……不过是给下一个千年准备的墓碑。”
墓碑!
这两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林夏刚刚燃起的狂喜。白鸦的幻影说完,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般闪烁了几下,在一声刺耳的电磁长音中,彻底消散在冰冷的夜雾里,只留下那刻骨的嘲讽在死寂的腐萤涧中反复回荡。
林夏如坠冰窟,浑身冰冷。他僵硬地低下头,再次看向涧底那三颗纯净的晶种。在灰白晶莲的微光映照下,它们内部流淌的幽蓝星光似乎带上了一丝不祥的意味。墓碑……难道白鸦说的是真的?这新生的希望,本质是通往新灾难的种子?露薇的花瓣……难道真的只是这片痛苦土地的幻影?绝望的藤蔓再次缠绕上他的心脏,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窒息。
就在林夏的心沉向无底深渊之际,一直沉默如石的妖商,突然动了。
他没有看林夏,也没有看那翻滚的蚀铁瘴,而是抬起了他那枯瘦得如同朽木的手掌。掌心向上,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的暗紫色晶片凭空浮现。晶片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中心却光滑如镜。这正是他在鬼市妖商生涯中赖以窥探隐秘的至宝——妖王髓镜!只是此刻,这面曾映照过无数兴衰的魔镜,也显得黯淡无光,布满裂痕,仿佛随时会彻底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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