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灵泉低沉的嗡鸣是这片新生虚空唯一的背景音。林夏悬浮在光流交织的核心,身体像一片被风暴撕扯的叶子。他的右臂,那支由月光黯晶与花仙妖力畸形融合而成的“晶莲”,此刻正贪婪地、痛苦地吸收着灵泉中奔涌的能量。
露薇在他身边,或者说,是露薇的残影。她选择了牺牲净化之路,试图拥抱泉眼,身躯已在光与影的边界消融大半。她的灰白发丝如同被风吹散的灰烬,仅存的躯干透明得能看见其下流动的、属于机械灵泉的冰冷光流。她的双眼紧闭,昔日流转的月华已黯淡如死星,触觉——她最后感知世界的方式——正随着灵泉的冲刷而迅速流逝。她感觉不到林夏的挣扎,感觉不到晶莲的脉动,甚至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正分崩离析。
“露薇!”林夏的嘶吼在虚空中没有回响,只有晶莲吸收能量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回应着他。契约锁链早已断裂消散,曾经连接灵魂的纽带只剩下一种空洞的剧痛,比被晶莲撕裂的右肩更甚。他眼睁睁看着她的轮廓越发模糊,像一幅被水浸湿的墨画。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
就在这时,一直沉寂地躺在他怀中暗袋深处的那支旧物——祖母的银发簪——骤然变得滚烫。那热度穿透衣料,灼烧着他的胸膛,几乎与晶莲的剧痛分庭抗礼。
“呃啊!”林夏闷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探入怀中。
指尖触及簪子的瞬间,一股尖锐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刺痛贯穿了他!这痛感并非物理上的灼伤,更像是一种记忆的洪流被强行撕开封印。他眼前猛地一黑,无数破碎的画面、凄厉的尖叫、冰冷的实验台、绝望的挣扎……如决堤的洪水冲击着他的意识。是那些被封存的、关于灵研会早期实验的黑暗记忆?是祖母作为创始人之一时,那双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眼睛?还是……更深的东西?
他强忍着精神撕裂般的痛苦,颤抖着将发簪从怀中取出。
那支曾经古朴、如今却沾染了太多血腥与阴谋的银簪,在机械灵泉变幻莫测的光线下,发生了诡异的变化。簪体上镌刻的、象征着灵研会创始人身份的徽记——那曾经代表着人类探索灵力、最终却沦为掌控与掠夺象征的图案——此刻正剧烈地扭曲、融化。银质的簪身仿佛拥有了生命,在高温下蠕动、变形。冰冷的金属光泽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内敛、如同月下凝脂般的光晕。
“这是……”林夏瞳孔骤缩。
他体内的晶莲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爆发出一阵更强烈的吸力。机械灵泉的光流被更疯狂地扯入晶莲,晶莲本身也剧烈地膨胀、收缩,莲瓣上那些原本象征着黯晶污染的幽蓝脉络,此刻与发簪散发的月白光芒激烈地冲突、交织!晶莲的形态变得极不稳定,仿佛随时可能将他整个右臂连同身体一起炸碎。
剧痛让林夏几乎昏厥,但他死死攥着那支正在蜕变的发簪,如同攥着最后的救命稻草。簪子的温度开始下降,那股尖锐的灵魂刺痛感也随之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牵引感。它不再仅仅是灼热,更像是一个渴望回归的磁石,指向他体内那狂暴不安的晶莲核心。
就在晶莲的暴走即将达到临界点的瞬间,林夏做出了一个近乎本能的、孤注一掷的决定。
他咬着牙,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将那只紧握着蜕变发簪的左手——那只尚未被晶莲彻底侵蚀的手——狠狠地按向了自己右臂晶莲的根部!
“给我……停下!”
遥远的、已然化作一片新生灵械森林的浮空城残骸边缘,鬼市妖商站在巨大的月骸桥骨架上。他手中把玩着一片从林夏最初交易中得到的、早已枯萎的月光花瓣(月痕)。花瓣在他指尖化作飞灰,他却似有所感,抬头望向机械灵泉核心的方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低声呢喃:“月痕之引,罪赎之钥……时机到了么?初代的血脉呼唤……”
林夏的手掌带着滚烫蜕变的发簪,重重按在晶莲的根部。
预想中的爆炸没有发生。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异变陡生!
那支正在蜕变的银簪,在接触到他晶莲根部的刹那,如同水滴融入滚烫的烙铁,瞬间软化、液化!但它并未消失,而是化作一股粘稠、温润、散发着强烈月华光辉的银色流体,沿着晶莲粗糙、狰狞的表皮缝隙,疯狂地渗透进去!
“啊——!”这次林夏发出的,是一种混合着撕裂剧痛和诡异舒畅感的嘶鸣。他感觉像有千万根冰冷又滚烫的针,正顺着他的血脉、神经、骨髓,刺入晶莲的每一个能量节点,刺入他身体与晶莲融合的每一个痛苦根源。
晶莲的疯狂脉动戛然而止。那狂暴吞噬灵泉能量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晶莲表面幽蓝与银白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激烈冲突、碰撞、融合!幽蓝的黯晶污染如同被投入强酸的污迹,在银白光华的冲刷下发出滋滋的声响,剧烈挣扎、收缩、淡化。晶莲的形态也在这种剧烈的内部冲突中不断扭曲、变形,莲瓣时而尖锐如刀,时而舒展如叶,莲心的能量核心更是明灭不定,仿佛一个即将熄灭又不断复燃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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