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灵泉的嗡鸣是这片新生虚空的心跳。不再是永恒之泉那种空灵悠远的脉动,也不是黯晶潮汐毁灭性的咆哮,而是一种稳定、精密、带着金属质感的律动,仿佛亿万颗微小的齿轮在和谐运转,驱动着一个崭新的、介于血肉与钢铁之间的世界。林夏站在泉心平台的边缘,脚下是流淌着液态月光与数据流的能量池,池面倒映着他半妖化的身躯——右臂的月光黯晶莲已经稳定下来,花瓣舒展,脉络间流淌着幽蓝与银白交织的光泽,如同活体电路。艾薇最后的话语还在他脑海中回荡,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层层叠叠的疑窦与重负:“姐姐才是钥匙...而我早被污染了。”露薇被推入泉眼闭合的瞬间,那张混合着惊愕、了然与无尽悲凉的脸庞,深深刻在他的灵魂烙印上。
他摊开左手掌心,那枚饱经沧桑、沾染过无数污秽与鲜血、嵌入了白鸦日记的契约烙印,此刻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平静。烙印的纹路似乎变得更加复杂深邃,仿佛吸纳了日记中的信息与泉水的力量后,正在进行最后的蜕变。他能“感觉”到烙印深处,与露薇那微弱的、被隔绝在泉眼另一侧的联系,像风中残烛,却顽强未熄。
“林夏。”一个略显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是鬼市妖商,或者说,初代花仙妖王。他的身影不再凝实如初,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虚化状态,仿佛随时会融入这灵械虚空的背景噪音里。他走到林夏身边,目光落在林夏掌心的烙印上,又缓缓移向能量池深处,那里是泉眼闭合后留下的、一片不断变幻着混沌色彩的旋涡。
“艾薇的话...您知道什么?”林夏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压抑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妖王虚影轻轻摇头,动作带着亘古的疲惫。“真相的碎片,散落得太久、太远了。我所知的,只是历史的轮廓和痛苦的余烬。关于那对姐妹,关于苍曜,关于你祖母的抉择...”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以及关于契约的真正起源。”他抬起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向漂浮在平台中央、被柔和能量流托举着的一件东西——那块在灵研会废墟深处找到的、包裹着林夏婴儿时期的符文布。此刻,符文布上那些黯淡的古老符号,正与机械灵泉的能量脉动产生着奇异的共鸣,微微发亮。“那上面,有你祖母留下的最后一道‘锁’。解开它,或许能释放出被禁锢的‘记忆琥珀’。”
“记忆琥珀?”林夏皱眉。
“一种禁忌的封存术。”妖王解释道,“将强烈的情感、重要的记忆,甚至是灵魂的碎片,在特定条件下封入特殊材质——比如这块浸润了你祖母力量和你初生气息的布料,形成类似琥珀的结晶。它比任何文字记载都更真实,但也更...残酷。触碰它,就如同亲身经历那段被封存的过往,承受其中的情感冲击。”他的目光变得深邃,“你准备好面对你祖母所有的罪孽与苦衷了吗?准备好直面夜魇魇——或者说,苍曜——被剥离人性的那一刻了吗?那可能比任何噬灵兽的利爪都要锋利。”
林夏看着那块微微发光的符文布,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祖母...那个记忆中温和慈祥,却在一切揭露后显得面目全非的老人。她的爱是真的,她的罪也是真的。这份矛盾的重量,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右拳,晶莲的花瓣轻轻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真相,无论多么丑陋,都是通往救赎——无论是他的、露薇的、还是这个世界的——唯一路径。
“该来的,总要面对。”林夏的声音低沉却坚定。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能量微粒和淡淡金属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丝冰冷的清醒。他迈开步伐,走向平台中央。
鬼王虚影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身影又淡了几分,仿佛正在将最后的使命与力量,寄托在这即将开启的真相之门上。
林夏伸出左手,掌心烙印正对着那块悬浮的符文布。不需要刻意驱动,烙印上的纹路骤然亮起,幽蓝与银白的光芒如同活物般流淌出来,与符文布上被激活的古老符号交相辉映。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烙印中传来,并非物理上的拉扯,而是一种灵魂层面的牵引。
嗡——
符文布上所有的线条都亮到了极致,仿佛燃烧起来。紧接着,布匹本身开始剧烈颤抖、溶解,如同燃烧殆尽的纸张。在它彻底化为光尘消散的瞬间,一枚鸽卵大小、形态不规则的“琥珀”从中剥离出来,悬浮在林夏的掌心和烙印之上。
这枚“记忆琥珀”并非晶莹剔透,而是呈现出一种浑浊的、仿佛凝固了无数烟尘与血丝的暗金色泽。它的内部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涌动着浓郁的、粘稠的黑暗雾气,那雾气深处,似乎有无数破碎的画面在闪烁、扭曲、尖叫——有燃烧的月光花海,有冰冷的实验室白光,有灵研会创始人徽记的倒影,甚至隐约能看到夜魇魇兜帽下那半张苍曜脸庞的轮廓,充满了痛苦与疯狂。琥珀的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崩碎,释放出一种被封存的绝望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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