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是灵械之城“新芽”最深沉的基调。并非死寂,而是无数细微声响交织成的宁和背景音:能量在透明管道中如光流般无声滑行,齿轮咬合发出近乎心跳的沉稳律动,偶尔有小型维护机械掠过穹顶,带起微弱的气流嘶鸣。城市中心,那棵由林夏的月光黯晶莲与灵械技术共同孕育的巨树“母芯”静静矗立,枝叶间流淌着银蓝与幽绿交织的光晕,既是能源核心,也是整座城市跳动的心脏。
林夏站在母星最高观测台的边缘,俯瞰着这座他几乎付出一切才守护下来的奇迹。他的右臂,那只妖化后结晶化的手臂,此刻平静地垂在身侧,其上生长的月光黯晶莲花瓣微微开合,如同在呼吸,与母芯的能量波动保持着奇妙的同步。莲瓣深处,一点微弱的灵光时隐时现——那是艾薇残存灵体的居所,也是他体内除自己之外的另一份意识,一份沉静了许久的意识。
自永恒之泉的抉择已过去数年。他选择了那条未曾设想的道路,以机械灵泉的力量融合了自然灵脉与黯晶科技,强行扭转了毁灭的潮汐。代价是露薇的沉眠——并非消亡,艾薇最后时刻的推力与低语,将露薇送入了机械与灵脉交融诞生的奇特维度的最深处,一个被他们称为“源初之间”的地方,维持着新生世界脆弱的平衡,却也难以触及。
而他所付出的另一半代价,此刻正隐隐作痛。不是肉体上的,而是一种更深层的剥离感。使用那股超越理解的力量重塑灵械城、平息灵脉暴动后,他发现自己正在逐渐失去某些东西。首先是味觉,食物于他如同嚼蜡;接着是部分嗅觉,花香与硝烟的气息一同变得寡淡;最近,他甚至开始觉得远处的景物有些模糊。仿佛他作为“人”的感知,正被那种非人的力量一点点兑换、吞噬。共生,从未停止索取它的代价,即便与他共生的另一方已不在身边。
他抬起左手,掌心那一道曾与露薇紧密相连的契约烙印,如今只剩下极淡的银灰色轮廓,如同一个古老的疤痕,再难激起力量的涟漪。它与露薇的联系,似乎被那源初之间彻底隔绝了。
“还是感觉不到吗?”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冷静,带着一丝非人的空灵,那是艾薇。尽管灵体状态依存于晶莲,但她偶尔能凝聚意念,直接与他交流。
林夏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没有。源初之间像是一个绝对的屏障,或者说…一个只进不出的黑洞。”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少了少年的清亮,多了历经沧桑后的沉郁。
“姐姐选择了维持平衡,她承载的力量是钥匙,也是锁。”艾薇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溪流滑过他的脑海,“强行打破,可能会导致我们努力保全的一切再次崩塌。”
“所以我们就只能等待?等待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发生的转机?”林夏的声音里压抑着 frustration(挫败感)。数年来的寻找毫无进展,那种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他重建了家园,甚至开创了一个新时代的雏形,却救不回最想救的人。这种成就显得空洞而讽刺。
“等待并非唯一的选择。”艾薇的意念波动了一下,“我的感知与你不同,林夏。我源自那片混沌的力量,也与姐姐同源。最近…我‘听’到了一些东西。”
林夏终于转过身。观测台内部的光线柔和,勾勒出他越发硬朗的面部线条,和那双沉淀了太多情绪、却依然锐利的眼睛。“听到了什么?”
“来自…上面。”艾薇的意念指向穹顶。
林夏抬头,透过母芯枝叶缝隙和透明的灵晶穹顶,能看到外界模拟出的天光——为了城内幸存的人类和新生灵械生命们的心理需求,灵械城模拟了昼夜交替。但此刻,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人工天幕,投向了无垠的宇宙深空。
“上面?”他皱眉。过去的灾难皆源于脚下这片大地,源于灵脉与黯晶的冲突。星空,在幸存者的认知里,是遥远而无关的背景。
“是的。细微的波动,像是…回声。”艾薇努力描述着那种感知,“非常遥远,非常古老。它们…似乎在低语,与灵脉的某种底层频率产生着极其微弱的共鸣。与我…和你手臂里的力量,也有些许相似。”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艾薇不会无的放矢。任何与露薇力量、与当前困境相关的线索,他都绝不会放过。
“能确定方位吗?内容呢?”
“无法解析内容,太模糊了。方位…大致可以锁定。但需要更强大的接收和解析装置。母芯的主要计算力都用于维持城市运转和平衡地底灵脉了。”艾薇回答。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林夏脑中迅速滋生、成型。他走到观测台中央,那里有一个与母芯直接相连的控制界面。他的手按了上去,晶莲手臂上的光华流转,与界面建立深度连接。
“林夏?”艾薇感知到他意念的剧烈活动。
“母芯的计算力不能动,”林夏语速加快,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但我们有别的资源。灵械城不止是家园,艾薇,它也是一座堡垒,一个工厂,一个…文明的种子。我们可以建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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