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海从未如此沸腾。不再是 passively 承受“园丁”的编缉与林夏的搜寻,这片由无数意识与过往构成的汪洋,在露薇那句石破天惊的宣言——“我们,不是你的故事!”——之后,仿佛被注入了某种颠覆性的意志。浪潮不再无序拍打,而是开始凝聚成一股股有形的洪流。
林夏站在那片由他和守夜人力量勉强维系的“认知方舟”上,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剧变。那些原本只是作为背景板,或是需要小心规避的记忆碎片——童年赵乾被欺凌的泪水、白鸦在实验室中颤抖的双手、树翁千万年孤寂的叹息、甚至是被遗忘村民某个平淡却幸福的午后——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具象化,并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汇聚而来。
它们不再仅仅是影像,而是拥有了临时凝聚的“躯体”。由破碎光影和执念构成的“起义军”,形态千奇百怪:有的是持着由悔恨凝成的长矛的骑士,有的是挥舞着喜悦光芒的乐师,有的是顶着巨大问号的学者,更多的是面目模糊、但意志坚决的普通人形。它们没有统一的口号,却散发着同一种共鸣:拒绝被定义,拒绝被抹杀,拒绝成为宏大叙事下微不足道的注脚。
守夜人的兜帽下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听不出是欣慰还是忧虑。“共鸣已经引发……林夏,你的伙伴点燃了火种。但现在,风暴才真正开始。‘园丁’绝不会允许它的‘书页’拥有自己的意志。”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记忆之海的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撕裂声。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狰狞的“编缉者”出现了。它们不再仅仅是扭曲的触手,而是呈现出各种可怖的形态:如同巨大剪刀的怪物,刃口闪烁着抹除一切的光泽;如同墨水瓶般的巨兽,喷洒出的黑色粘液能污染同化任何记忆;还有如同活体字句拼凑成的狱卒,吟唱着禁锢与遗忘的咒文。它们是“园丁”权威的具象化,是维护“故事”纯净性的清道夫。
“它们来了!”露薇喊道,她悬浮在起义军的前方,银色长发在记忆风暴中狂舞,身形虽然依旧由光影构成,却散发出一种坚定的领袖气质。她转向那支混乱却庞大的起义军,声音穿透了意识的喧嚣:“记住你们是谁!记住你们的喜悦、你们的悲伤、你们的爱与被爱!这些,才是我们存在的证明!不要让它们夺走!”
第一波碰撞毫无花哨地爆发了。
剪刀怪物冲向一股由战场记忆凝聚的起义军洪流,刃光闪过,无数英勇瞬间和恐惧呐喊被齐刷刷剪断,化为虚无。但与此同时,更多的生活记忆——母亲哼唱的摇篮曲、恋人初吻的悸动、朋友并肩的笑语——如同柔韧的藤蔓,缠绕上剪刀怪物的关节,虽然不断被挣断,却生生不息,极大地延缓了它的攻势。
墨水瓶巨兽喷吐的污秽黑雨,将一片由明亮童年记忆构成的区域染得漆黑,那些纯真的笑脸在黑暗中扭曲、僵化。然而,几段深埋心底的、关于失败与挫折的记忆却主动迎了上去,它们本身就带有晦暗的底色,反而在一定程度上中和了黑雨的污染,为其他珍贵的记忆争取了转移的时间。
战斗并非一边倒,起义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每时每刻都有独特的记忆个体被彻底抹除,如同星火熄灭。但整个起义军的洪流,却在战斗中变得更加凝实,更加有序。它们开始本能地配合,用坚韧的情感记忆抵挡抹杀,用尖锐的痛苦记忆进行反击,用温暖的幸福记忆治愈被污染的同伴。
林夏看得心潮澎湃,也心痛不已。他意识到,这每一段被抹除的记忆,都可能是一个灵魂曾经存在的唯一痕迹。他不能只是旁观。
“我能做什么?”他问守夜人,同时尝试调动自身的力量。他的意识体上,那由契约烙印演化而来的纹路开始发光。
守夜人凝视着战场:“你是‘变数’,是外来者,你的记忆和力量体系与这片海洋不完全兼容。这既是弱点,也是优势。‘园丁’的编缉规则主要针对本土记忆。你可以尝试……攻击它们的‘节点’。”
“节点?”
“看那个剪刀怪物,它的核心枢纽,是不是像一段被反复修改、布满涂改痕迹的文本?”守夜人指向战场。林夏凝神望去,果然,在怪物庞大的身躯中心,隐约可见一段不断扭曲变化的文字,散发着不稳定的能量波动。
林夏深吸一口气,将意识集中。他想象着自己的意志化作一柄利剑,一柄不属于这个记忆世界规则的利剑。他纵身从方舟上跃下,冲向那只正在肆虐的剪刀怪物。
怪物的注意力完全被周围的起义军吸引,当林夏这团带着“异界”气息的光芒逼近时,它才本能地感到威胁,挥动刃肢扫来。林夏险险避开,感受到那刃光掠过时意识体传来的阵阵寒意。他咬紧牙关,将全部精神力量灌注于指尖,化作一道璀璨的光矢,狠狠刺向那段作为节点的扭曲文本!
“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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