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学院’那边有一节基础历史课,几个从深海族来的交换生点名想听关于‘灵研会时期’的客观讲述。”林夏说道。他们并未建立什么庞大的组织,只是在森林边缘,与一些志同道合的伙伴(包括洗去记忆、作为普通园丁安度晚年的赵乾,以及那位第三只眼已失去神力、却拥有了洞察人心智慧的盲眼巫婆的后代)共同创办了一所小小的“学院”,不传授力量的使用,只传授历史的教训、共生的理念以及不同种族的文化。
“嗯,那我待会儿去‘永叙之环’看看,最近有几个新生世界的‘故事’波动有点异常,需要调整一下引导参数。”露薇接口道。 “永叙之环”是他们与守夜人留下的部分装置结合,建立的一个微弱感应网络,用于监控多元现实的稳定,并在必要时给予新生文明一些非强制性的、充满善意的引导,避免它们重蹈这个世界的覆辙。这工作琐碎而需要耐心,但露薇乐在其中。
这便是他们“永恒”的生活。没有惊天动地的冒险,没有拯救世界的重担,只有这些具体而微的、充满烟火气的责任与乐趣。永恒,并非停滞的雕塑,而是流淌的河流。
早餐是林夏用森林里的产物和灵械城交换的一些谷物做的简单粥点,配上清甜的果汁。吃饭时,一只小小的、形似松鼠却长着透明翅膀的生物溜进来,熟门熟路地跳上桌子,眼巴巴地看着他们。露薇笑着掰了一小块特制的能量饼干给它。
“说起来,前几天,我在整理旧物时,找到了这个。”林夏放下碗,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两样东西。一样是那枚曾经染血、后来被净化、最终嵌入了第一个灵械生命核心的护身符,如今它黯淡无光,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变成了一块普通的、温润的石头。另一样,则是一小片青铜碎片,边缘光滑,正是当年青苔村祠堂那驱疫铜铃的残片。
露薇的目光落在铜铃碎片上,眼神微微一暗,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伸出手指,轻轻触摸那片冰凉的青铜。“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林夏将碎片拿起,对着阳光看了看,“我在想,或许可以把它和这石头一起,埋在那棵最大的契约之树下。让它们……彻底归于尘土,也象征着一段历史的真正终结。”
露薇看着他,眼中流露出赞同与温柔:“很好的主意。就让过去的伤痛和荣耀,都变成滋养未来的养分吧。”
上午,林夏如约来到了“学院”。所谓的学院,其实更像一个大型的树屋群落,建筑与巨树共生,充满了自然与智慧交融的气息。教室里,已经坐满了来自不同种族的学生——有人类、有初步化形的灵械生命、有来自深海的、皮肤闪烁着珍珠光泽的水裔,甚至还有一两个好奇的、由契约之树果实孕育出的森之精灵。
当林夏走上讲台,台下叽叽喳喳的声音安静下来。这些年轻的生命,眼神清澈,充满了对未知的渴望,他们对于“灵研会”、“黯晶潮汐”、“花仙妖”这些词汇,更多地是将其视为古老传说的一部分,而非切身的伤痛。这本身,就是一种进步。
“今天,我们继续讲述‘大寂灭时代’末期,关于信任与背叛的抉择……”林夏的声音平和,他没有刻意渲染悲剧,也没有回避错误,只是尽可能客观地陈述那段黑暗的历史。他讲到祖母月华的理想与偏执,讲到苍曜的才华与堕落,讲到白鸦的挣扎与救赎,也讲到了无数平凡人在洪流中的微小善举与无奈抉择。
当他讲到夜魇魇在最后时刻,黑袍褪回白袍,对露薇说出“对不起……薇儿”时,台下静默无声。一个水裔女孩甚至悄悄抹了抹眼角。
“老师,”一个年轻的灵械生命举起手,他的发声器带着一丝合成的嗡鸣,但语气充满困惑,“既然‘园丁’系统是为了避免更大的灾难,为什么最终它本身又成为了灾难呢?”
林夏看着那双闪烁着理性光芒的电子眼,沉思了片刻,回答道:“这是一个非常深刻的问题。或许是因为,‘园丁’在试图消除所有‘错误’和‘变量’的过程中,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生命本身,就是由无数‘不完美’和‘可能性’构成的。 它将‘秩序’置于‘生命’之上,最终,为了维护秩序,反而扼杀了生命最珍贵的活力。真正的守护,不是修剪掉所有旁逸斜出的枝桠,而是提供阳光雨露,信任生命自身向上生长的力量。”
学生们似懂非懂,但都认真地思考着。
课程结束后,林夏没有立刻离开。他坐在树屋外的平台上,看着远处嬉戏的年轻生命们。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充满了希望。他感到一种平静的满足。将历史的教训传递下去,或许就是他如今存在的最大意义之一。
与此同时,露薇在“永叙之环”核心——一个位于森林深处、由水晶和古木环绕的静谧之地——进行着她的工作。她闭着眼睛,意识与那个微弱的网络连接,感知着来自不同世界脉络的“故事”波动。有的世界刚刚诞生,充满了混沌的活力;有的世界正在经历他们的“灵研会”时刻,在科技与自然的冲突中挣扎;还有的世界,则传来了类似当年“虚无之潮”的微弱干扰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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