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第一个客人踏进门。
是个烫着卷发、穿着呢子大衣的女人,三十多岁,手里拎着个皮质手提包。她在橱窗前站了足有十分钟,才推门进来。
“这幅画……卖吗?”她指着山水画画。
“卖的。”林晚取下画,“五十块。”
女人显然被价格惊了一下:“五十?这……”
“这是乱针绣,我娘绣了整整一个月。”林晚将画展开些,让光线充分照在绣面上,“您看这针法,远山用的是晕针,近处的石头是套针,水面是滚针。每一处都不一样。”
女人凑近了看,果然越看越精妙。她又看了看店里其他绣品,最后挑了三条手帕、一条围巾,犹豫再三,还是买了那幅画。
“我丈夫在文化局工作,就好这些。”她边付钱边说,“你们这儿的东西……不太一样。”
六十八块钱入手,王秀英捏着那沓钞票,手指微微发抖。
林晚笑着将钱接过来,仔细放进钱匣里:“妈,这才刚开始。”
果然,随着日头升高,店里陆续来了客人。大多是镇上条件好些的人家,也有几个看着像干部家属。她们在店里流连,有的买实用的小件,有的则对那些精品啧啧称奇。
到下午三点,已经卖出二十多件,收入一百多块。
刘婶带着女儿来了。女孩叫刘翠,瘦瘦小小的,话不多,但眼神清亮干净。林晚让她试着在布上绣一朵梅花,她抿着唇,一针一线极其认真,虽然速度不快,但针脚工整。
“留下吧。”林晚说,“先从简单的学起。”
刘翠的眼睛一下子湿了,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谢谢老板!”
“别叫老板。”林晚扶住她,“叫晚晚姐就行。”
傍晚时分,林晚在柜台后结账。今天总共卖了三十七件,收入一百八十六元。除去成本,净赚一百出头。
开业第一天,这个成绩远超预期。
但她知道不能松懈。扎染制品还没正式推出,定制服装的业务还没开展,培训班更是八字没一撇……
要做的事,像后院里那棵老槐树上新发的芽,密密麻麻。
“晚晚。”
林晚抬头,看见父亲站在后院门口,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了爸?”
林建民走进来,压低声音:“刚才……我好像看见你大伯在街对面晃悠。”
林晚手中的笔顿住了。
分家那天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大伯林建国的冷眼,大伯母李桂花的刻薄,堂哥林兴旺的嚣张。
“他看见咱们开店了?”林晚问。
“应该是。”林建民眉头紧锁,“我怕他们又来找麻烦。”
林晚放下笔,走到窗边。夕阳将街道染成橘红色,行人匆匆。她没有看见大伯的身影,但心里那根弦已经绷紧了。
“爸,咱们现在有铺子,有正经生意,不怕他们。”她转过身,语气坚定,“他们要来,咱们就按规矩应付。要闹事,咱们就报公安。”
话虽这么说,林晚心里清楚,在这个宗族观念还很重的年代,亲戚间的纠纷往往扯不清。尤其是大伯那种人,占不到便宜是不会罢休的。
正想着,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林晚?”
是陈志远。他背着书包站在门口,逆着光,身形修长。
“你怎么来了?”林晚有些意外。
“郑老师让我带话。”陈志远走进来,目光在店内扫了一圈,眼里闪过惊讶,“学校图书馆新进了一批书,有经济类的,问你要不要借。”
他从书包里掏出两本:《政治经济学》和《企业管理基础》。
林晚接过书,如获至宝。她正需要这些知识来完善自己的经营思路。
“替我谢谢郑老师。”她抚摸着书脊,真心实意地说。
陈志远点点头,欲言又止。
“还有事?”林晚问。
“那个……”陈志远摸了摸鼻子,“我也想学学怎么做生意。以后……我能常来吗?不白学,我可以帮你记账,或者干点杂活。”
林晚笑了:“行啊。不过要收学费。”
“什么学费?”
“你教我英语,我教你做生意。”林晚眨眨眼,“公平交换。”
陈志远也笑了:“成交。”
两人又聊了几句学校的事,陈志远便告辞了。他走后,王秀英从后院探出头来,小声道:“晚晚,这同学……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妈,您想哪儿去了。”林晚无奈,“我们就是同学,互相帮忙。”
王秀英还想说什么,被林晚打断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念书,把店做起来。别的,都没心思。”
这话说得坚决,王秀英叹了口气,没再吭声。她知道女儿主意正,但看着她才十七岁就要扛起这么多事,心里终究是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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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店铺打烊。
林晚将门板一块块装上,最后一块合拢时,街道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只有对面杂货店还亮着灯,昏黄的光透过门缝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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