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框子好,厚实,木纹也漂亮。”
“陈志远表舅送的。”林晚把框子放在工作台上,“妈,咱们得抓紧。展览初十布展,今天都初七了。”
“今天能绣完。”王秀英说着,手上针线不停,“下午就能装裱。”
林晚点点头,开始整理自己的三件作品。她检查每一处针脚,每一片晕染,确认无误后,才小心地叠好。
中午时分,店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穿着中山装,手里拎着个公文包。他在店里转了一圈,目光挑剔地扫过每一件绣品。
“谁是老板?”他问,语气倨傲。
“我是。”林晚上前,“您需要什么?”
男人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证件:“我是县工商所的赵明。接到举报,你们这里涉嫌无证经营,投机倒把。”
王秀英手里的针“啪”地掉在地上。
林晚心里一沉,面上却保持平静:“赵股长,我们有营业执照,是合法经营。”
“执照呢?拿出来看看。”
林晚从柜台抽屉里取出那张盖着红章的纸。赵明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眉头皱起。
“这执照……谁给你们办的?”
“镇工商所的李干事。”
赵明把执照往柜台上一拍:“李干事?他有什么权力批个体户执照?你们这是钻政策空子!”
林晚听出话里的意思——这人来者不善。
“赵股长,政策允许个体经营,我们手续齐全……”
“齐不齐全,不是你说了算!”赵明打断她,“我接到举报,说你们以次充好,哄抬物价。一幅绣画卖五十块?这是典型的投机倒把行为!”
王秀英忍不住开口:“领导,那画是我绣了一个月……”
“一个月怎么了?”赵明冷笑,“国营绣品厂一个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块,你一幅画就要五十?这不是资本主义尾巴是什么?”
林晚按住母亲的手,示意她别说话。她看着赵明:“赵股长想怎么处理?”
“查封店铺,没收非法所得,罚款。”赵明一字一顿,“当然,如果你们配合调查,主动认错,也不是不能从轻处理。”
配合调查,主动认错……林晚听出弦外之音。
“怎么配合?”
赵明打量她一眼,又看看那些绣品:“听说你们要参加民间工艺展?”
“是。”
“展览名额有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去的。”赵明慢条斯理地说,“我看你们这些东西,也就一般水平。不如把名额让给更有资历的店铺,比如……红梅绣庄。”
原来在这儿等着。
林晚心里冷笑。张老板的手伸得真长。
“赵股长,展览是文化馆李老师推荐的,我们只是配合。”她不卑不亢,“至于作品水平,展览上自有评委评定。”
“李老师?”赵明嗤笑,“他一个文化馆的,懂什么经济?我说你们不行,就是不行!”
气氛僵住了。王秀英脸色发白,林建民从后院出来,看见这情形,握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店门被推开了。
白凤兰老太太拄着拐杖走进来,身后跟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赵股长好大的威风。”白老太太声音不高,却让赵明脸色一变。
“白、白老师?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白老太太走到柜台前,看了看那些绣品,“这是我徒弟开的店,我来看看,不行吗?”
赵明额头冒汗:“行、行,当然行……”
白老太太转向身后的中年男人:“张馆长,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晚秀坊’。这位赵股长说他们的作品不行,不配参加展览,你怎么看?”
张馆长推了推眼镜,目光在店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百鸟朝凤》的半成品上。
“这是……乱针绣?”他走近细看,“这针法,这配色……白老师,这是您教的?”
“是我徒弟自己琢磨的。”白老太太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自豪,“青出于蓝。”
张馆长又看了林晚的扎染作品,连连点头:“创新,有想法。传统工艺需要这样的新鲜血液。”
他转向赵明:“赵股长,展览的事是我们文化馆定的,不劳工商所费心。至于经营是否合法,我相信镇工商所自有判断。”
赵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张馆长,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白老太太拐杖一顿,“仗着有点权力,欺负小老百姓?赵明,你父亲当年跟我学绣时,可没你这副德行!”
赵明彻底蔫了。他父亲年轻时确实跟白老太太学过几天绣花,这层关系他一直讳莫如深,没想到今天被当众揭穿。
“白老师,我……”
“行了。”白老太太摆摆手,“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影响人家做生意。”
赵明灰溜溜地走了,连公文包都忘了拿。
张馆长笑着摇摇头:“白老师还是这么直性子。”
“对这种人就该直。”白老太太看向林晚,“丫头,没吓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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