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6月初,芒种刚过,县城已经热起来了。
林晚站在县城西关“晚秀坊”的后院里,看着眼前这方小小的天地——不到三十平米,挤着厨房、杂物间和他们一家五口睡觉的地方。夏日的暑气蒸腾上来,空气里弥漫着布料、染料和炊烟混合的味道。
王秀英正在厨房里炒菜,油烟呛得她直咳嗽。林晓和林曦趴在床板上写作业,额头上都是汗。林建民刚下工回来,坐在门槛上,用草帽扇着风。
“爸,妈。”林晚开口,声音在闷热的空气里显得有些突兀,“咱们得换地方住了。”
一家人都看向她。
“这后院……太小了。”林晚说,“夏天热,冬天冷。晓晓曦曦写作业的地方都没有。咱们现在有钱了,该换个像样的住处。”
王秀英放下锅铲,擦了擦手:“晚晚,你是说……”
“我想在县城买处房子。”林晚说,“不用太大,但得够住。离店近,方便照看生意。离学校近,晓晓曦曦上学方便。”
林建民沉默了一会儿:“钱够吗?”
“够。”林晚算给父亲听,“店里这半年攒了九百多,您当施工组长这三个月攒了一百多,加上妈绣品获奖的一百块,总共一千出头。在县城买处小院,够了。”
“可这后院……咱们租了三年呢。”王秀英说。
“租期还有一年半,可以转租出去,或者跟房东商量退租。”林晚说,“妈,咱们不能总挤在这里。您看晓晓曦曦,连张像样的书桌都没有。”
林晓抬起头,小声说:“姐,我不嫌挤。”
“可姐嫌。”林晚走过去,摸摸妹妹的头,“咱们家现在有条件了,就该过好点的日子。”
第二天,林晚就托人打听房子的事。县城不大,卖房子的不多,尤其是独门独院。打听了一圈,只有西关巷子里有户人家要卖——是个破败的老院子,房主急着用钱。
介绍人老钱领着林晚去看房时,一路上都在劝:“林姑娘,那房子太破了,屋顶都漏了,墙也酥了。你要买,还不如买块地皮自己盖。”
“先看看再说。”林晚说。
到了地方,林晚看着眼前这处院子——院墙塌了一半,三间土坯房摇摇欲坠,屋顶的茅草被风吹得七零八落。院子里杂草丛生,几乎没过膝盖。
但宅基地很大。林晚目测了一下,至少有二百五十平米。
“就这儿了。”老钱指着院子,“房主急着用钱,连地带破房子,开价五百。要我说,不值。”
林晚没说话,绕着院子走了一圈。院墙虽然塌了,但地基是青石垒的,很结实。土坯房虽然破,但梁是榆木的,粗壮,没虫蛀。最重要的是位置——离她的店只隔一条街,离县一中只隔两条街。将来县城发展,这里一定会升值。
“房主为什么急着卖?”她问。
老钱压低声音:“房主的儿子在省城犯了事,要钱打点。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就剩这处老宅。这房子是他爷爷那辈盖的,几十年没修过,住不了人。之前有几个买主来看过,都嫌破,嫌要自己拆了重建,麻烦。”
林晚心里一动。破,对她来说不是问题。麻烦,她不怕。重要的是地,是位置。
“能进去看看吗?”
“能,小心点。”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林晚走进堂屋。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墙角结着蜘蛛网。但梁确实粗壮,虽然落满了灰,但没裂缝。墙是土坯的,有些地方已经酥了,但主体结构还在。
她又看了东西屋,厨房,杂物间。都一样破,但骨架没坏。
走到院子里,她看见墙根下有几棵老石榴树,树干有碗口粗,虽然没人打理,但依然活着,枝头爆出了新叶。
“这树……”她指了指。
“房主说了,树留着,算送的。”老钱说,“林姑娘,你要是真想要,价钱还能再谈谈。房主等钱用。”
林晚想了想:“四百五。我一次性付清。”
老钱眼睛一亮:“我问问房主。”
第二天,老钱带来了房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姓赵,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脸色憔悴。
“姑娘,你真要买?”赵老头打量着林晚,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年轻的姑娘,要买这么破的房子?
“真要买。”林晚点头,“赵大爷,您开个价。”
“老钱说……四百五?”赵老头试探着问。
“四百五,一次性付清。”林晚说,“但要签正式合同,办过户手续。地契、房契,都要齐全。”
赵老头犹豫了。这个价格,比他的心理价位低五十块。但想到省城等着用钱的儿子,他咬咬牙:“行,四百五就四百五。但我要现钱,今天就要。”
“可以。”
合同是老钱找县公证处的人写的,一式三份。林晚仔细看了条款——宅基地二百五十平米,房屋三间,连同地上附着物(包括石榴树),一并转让。价格四百五十元,一次性付清。过户手续由买方办理,卖方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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