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7月19日,清晨五点半,天刚蒙蒙亮。
林晚站在“晚秀坊”的后院里,看着眼前这个住了半年的地方。狭窄的堂屋,拥挤的厨房,那张全家挤在一起睡的床板——此刻都空了,只剩下几件还没搬走的杂物。墙角那盏煤油灯还挂在原处,灯罩已经熏得发黄。
王秀英把最后一件衣裳叠好,放进包袱里。她的手在包袱皮上摩挲着,眼圈有些红:“还真有点舍不得。”
“妈,新家更好。”林晓小声说。
“知道,知道。”王秀英擦擦眼睛,“就是……这儿好歹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林建民已经把板车推到门口了。板车是昨天从建筑队借来的,能拉不少东西。他检查了一遍车轴,又紧了紧绑绳:“行了,装车吧。”
被褥衣服是第一批要搬的。王秀英和林晓一起,把捆好的被褥抬到车上。被褥不算新,但洗得干净,在晨光里泛着肥皂的清香。
然后是锅碗瓢盆。王秀英把每一件都擦得锃亮,小心地用布包好,放进竹筐里。铁锅很沉,林建民一个人搬,额头上青筋都绷起来了。
“爸,我来帮您。”林晚上前。
“不用,你拿轻的。”林建民咬咬牙,把铁锅稳稳地放到车上。
林曦抱着她的小布包——里面是她的“宝贝”:几本小人书,一个布娃娃,还有姐姐给她做的碎布头拼的书包。她站在院子里,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在跟这个住了半年的地方告别。
“曦曦,走了。”林晚牵起妹妹的手。
“姐,咱们以后还回来吗?”
“回来。但……是来做客。”
装完车,板车上堆得满满的。林建民在前面拉车,林晚和王秀英在后面推,林晓林曦抱着小包袱跟在旁边。
清晨的街道很安静,只有他们一家的脚步声和板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偶尔有早起的邻居打开门,看见他们,笑着打招呼:“搬家啦?”
“搬家啦!”林建民响亮地应着。
从店里到新家,步行不过一刻钟。但拉着沉重的板车,走得慢些。阳光渐渐升高,照在青石板路上,泛起一层温润的光泽。
新家在巷子深处,院门外那两棵老槐树已经爆满了绿叶,在晨风里沙沙作响。朱红色的双开木门是新漆的,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林建民停下车,掏出钥匙。铜钥匙在锁孔里转动,发出“咔嗒”一声轻响。他推开大门——
清晨的阳光正好照进堂屋。青砖地面干干净净,反射着柔和的光。空荡荡的堂屋里,只有那口老座钟摆在条案上——是昨天先搬过来的,此刻正“滴答滴答”地走着,声音在空屋子里有了回音。
“进来吧。”林建民说。
一家人走进堂屋。脚步声在青砖地面上响起,清脆,空旷。林曦忍不住跳了一下——声音更响了,她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嘴。
王秀英走到堂屋中央,抬头看房梁。粗壮的榆木梁被打磨过了,露出木料本来的纹理。她看了很久,然后低头,抹了把眼睛。
“真好。”她轻声说。
开始卸车。被褥搬进西屋——那是父母的房间。床已经摆好了,是林建民昨天就搬过来的,榆木的,结实。王秀英铺床,林晓帮忙。素色的床单铺上去,棉被叠整齐,枕头放好。窗户开着,晨风吹进来,窗帘轻轻晃动。
东屋是林晚的房间。书桌、书架、床,都是新打的,还带着木料的清香。她把书一本本摆上书架——课本,参考书,笔记本,还有那几本英文原版书。书桌靠窗,阳光正好照在桌面上。她想象着在这里学习的样子——安静,明亮,没人打扰。
厢房给两个妹妹。两张单人床并排放着,中间拉了道蓝底白花的布帘。林晓选了靠窗的床,把她的书摆上床头的小桌子。林曦选了靠里的床,把布娃娃放在枕边,小人书码在床下的小箱子里。
厨房是王秀英的地盘。她把锅碗瓢盆一样样归位——铁锅架上灶台,碗筷放进碗柜,油盐酱醋摆在窗台上。水缸放在墙角,米缸放在灶边。一切都井井有条。
杂物间放农具、柴火、自行车(暂时还没有,但留了位置)。厕所和洗澡间都打扫过了,干干净净。
院子里的石榴树下,林建民砌了个石凳。他坐在石凳上,看着这个全新的家——青砖墙,小青瓦,宽敞的院子,清亮的井水。墙根下的月季已经栽上了,虽然还没开花,但枝叶茂盛。
“爸,喝水。”林晚压了一瓢井水端过来。
井水清凉,带着地底的沁意。林建民喝了一大口,长长舒了口气:“这水……甜。”
中午,在新家的厨房里做了第一顿饭。王秀英用新灶台,烧新锅,炒了几个简单的菜——炒鸡蛋,炖豆腐,蒸馒头。饭菜摆上八仙桌,一家人围坐。
阳光从堂屋的大门照进来,正好照在桌子上。饭菜冒着热气,香味弥漫。
“吃吧。”王秀英说。
大家动筷子。馒头是新蒸的,松软香甜。鸡蛋炒得嫩,豆腐炖得入味。林曦吃得满嘴油,林晓小口小口地吃,眼睛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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