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秀坊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直到深夜才渐渐安静下来。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关上店门,一家人围坐在后屋的饭桌旁,桌上还堆着不少贺礼。激动退去,疲惫涌上,但每个人的眼睛都亮晶晶的。
“银奖……”王秀英抚摸着那份传真通知,像抚摸着稀世珍宝,“真是咱们的?”
“真是咱们的!”林建民重重应道,倒了三杯茶,以茶代酒,“来,秀英,晚儿,咱们一家,干一杯!为了晚秀坊,为了今天!”
清脆的碰杯声。温热的茶水入喉,甘甜中带着一丝苦涩,恰如这些年的滋味。
“妈,爸,”林晚放下杯子,语气认真起来,“得了奖,是天大的好事,也是新的开始。接下来,恐怕会更忙,也会遇到新情况。”
林建民点头:“是啊,今天就有好几拨人,除了道贺,还想谈合作、下大订单的。有的看着实在,有的……”他摇摇头,“还得仔细甄别。”
“订单要接,但要量力而行,保质保量,不能砸了招牌。”王秀英也恢复了平日的务实,“尤其是那些想模仿咱们获奖作品的,不能答应。”
林晚接着说:“还有,这个奖带来的名气,我们必须用好。县里、文化馆肯定会加大宣传,我们要配合好,但也要把握好分寸,不能让人觉得我们骄傲了。同时,得奖作品的技术特点和创作理念,我们要好好总结,形成咱们自己的东西。我最近看的书里提到‘知识产权’和‘品牌建设’,我觉得,咱们也可以慢慢往这方面想。”
“另外,”她顿了顿,“沈老师之前提过,有些专业院校或设计机构,可能会对有潜力的民间工艺感兴趣。也许,我们可以主动接触一下,不是去依附谁,而是学习、交流,把咱们的传统手艺,和更现代的设计理念结合起来,做出既有咱们根,又有新意的作品。这次得奖是个契机。”
王秀英和林建民听着女儿有条有理的分析和展望,既欣慰,又感到一种紧迫感。女儿的目光,已经投向了他们未曾细想过的更远处。
“晚儿说得对。”王秀英握了握拳,“奖拿了,不能躺在功劳簿上。手艺还得精进,活儿还得好好干。不过,有这奖撑腰,咱们腰杆更硬了,有些事,也可以试着做一做了。”
“明天起,咱们好好规划一下。”林建民拍板,“订单怎么接,店里怎么安排,还有晚儿说的那些新想法,都琢磨琢磨。”
夜深人静。林晚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银奖的喜悦在胸腔里回荡,但更强烈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前行的渴望。她知道,胡美凤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全国展的亮相可能会引来更多关注,也可能会招致更复杂的竞争。晚秀坊站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也意味着进入了更广阔、也更多风浪的水域。
她想起省城大学图书馆的灯光,想起那些复杂的公式和前沿的构想。传统与未来,手艺与科学,家业与梦想……这些曾经似乎遥远甚至矛盾的事物,正在她的人生轨道上加速交汇。
捷报是勋章,更是发令枪。接下来的路,她要和父母一起,走得更加稳,更加远,也更加新。
窗外,冬夜的星子格外明亮,仿佛在为新的征途点灯。青河县城的灯火渐次熄灭,而晚秀坊后屋的灯光,却亮了很久,很久。那灯光下,是一个家庭关于未来的蓝图,正被一笔一划,仔细勾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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