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舟拿着那瓶红花油,脚步有些沉重的回到了卧室。
暖黄的落地灯光下,宋佳靠在床头上,受伤的脚搭在床沿,肿起的脚踝在灯光下显的愈发触目惊心。
这个姿势有些不雅,两条浑圆修长的美腿太过暴露。
李砚舟赶忙将视线挪到一个安全的位置,低头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倒了些许红花油在掌心,搓热之后,这才小心翼翼覆盖上宋佳受伤的脚踝。
药油带着辛辣温热的气息弥漫开来,他的手掌宽厚而有力,揉捏的力道不轻不重,试图化开那淤积的血块。
整个过程,李砚舟都微低着头,专注的看着那处红肿,一言不发。
但他的内心,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书房那面贴满了他照片和简报的墙壁,对于视觉上的冲击实在是太过剧烈。
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掀起惊涛骇浪。
他完全无法理解,宋佳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远远超出了一个记者出于职业原因保留资料的习惯范围。
结论有且只有一个,面前这丫头在研究自己!!!
宋佳看着李砚舟低垂的眼睑,已经猜到了他此刻内心的波澜。
苦笑一声,声音有些紧张的问:“你刚才...在书房,都看见了?”
李砚舟揉捏脚踝的动作微微一顿。
头依旧没抬,含糊其辞的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嗯。”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宋佳有些不满。
气呼呼的道:“看见就是看见了,没看见就是没看见。
一个‘嗯’算怎么回事?
咱们‘出手果断’的李大县长什么时候也变的这么不干脆了?”
李砚舟终于抬起头,目光复杂的看向宋佳。
正色道:“是,我看见了。
刚才在书房里,我的确看到了许多有关我的照片,还有新闻简报。
是当初你在垭口乡采访洪灾时,偷偷留下来的资料备份吧?”
宋佳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这个动作牵扯到脚踝,让她微微蹙了下眉。
想起当初那事,她心里就一阵不爽。
语气也硬了起来:“的确是备份!你还是不清楚我们调查记者的工作习惯呀。
一般都是偷拍完立即做两手准备的。”
“哼!当初要不是我机灵,偷偷进行备份。
那些记录着垭口乡真实灾情,记录着某些人渎职懈怠的珍贵影像资料。
恐怕早就被你手下那些人强行抢走,销毁殆尽了!”
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这回的态度则是质问了。
“垭口乡那场洪灾,暴露出来的不仅仅是天灾,更是人祸!
是基层防洪设施的薄弱,是应急管理的疏漏。
是某些干部的不作为甚至乱作为的恶果!
这些难道不该被如实报道出来吗?
让其他地方引以为戒,避免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
这难道不是媒体应该具备并且承担社会责任吗?
如果当时能够如实,深入报道出来。
引起更广泛的关注和反思,绝对可以避免类似的悲剧重演!”
她越说越激动,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的盯着李砚舟:“可你呢?你当时身为分管领导。
为了保住那个明显失职,应对险情不力的卢友望的官帽子。
为了所谓的‘稳定’和‘面子’。
居然默许甚至纵容手下,用强硬的手段从记者手里抢夺采访资料!
你想过没有,你这么做,到底有没有把垭口乡老百姓的真正利益和长远安全放在眼里?
你到底是在为民做主,还是在为官位护航?”
这一连串尖锐的质问,如同利箭,直指李砚舟当初那个备受争议的决定。
面对宋佳激动的情绪以及此刻凌厉的攻势。
李砚舟只是静静听着,脸上并没有出现宋佳预想中的恼怒或尴尬。
他停下揉捏的动作,将红花油的瓶子盖好,放在床头柜上。
然后才不疾不徐的解释道:“宋记者!首先,我从未否认媒体监督的重要性。
有些事情,的确需要你们这样的无冕之王去揭露,去推动。
这一点,我内心非常认同!”
说到这,突然话锋一转:“但是有些事情,尤其是在基层。
在处理具体而复杂的矛盾时,往往不能只看表面。
这不仅仅是‘面子’问题,更关乎大局。
关乎一个地方能否在创伤后尽快站起来,关乎更多人的实际生活和长远发展。”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这不仅是写在纸面上的政治理想,也是我李砚舟踏入这里以来。
一直铭记于心,努力践行的准则。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垭口乡好,希望盘县好,希望老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
“但是!我处在这个位置上,很多时候不能只凭一腔热血。
追求一时的痛快,追求所谓的‘伸张正义’!
卢友望有责任,这一点我从未否认,后续组织上的处理也证明了这一点。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领导的眼睛也不是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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