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就有人笑着接口:
“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这位陛下,是位重情念旧、恩泽万物的明君!连对一只猫都如此仁德,何况对人乎?”
更有那等机灵人,从此事中窥见了新的“通天捷径”,私下对家人道:
“瞧瞧!这就叫‘鸡犬升天’!往后咱们家,不仅子弟要读书上进,连院里养的猫儿狗儿,也得挑那聪明伶俐、品相好的好生养着!指不定哪天,就入了哪位贵人的青眼呢!”
这风潮甚至吹进了市井深处。
翌日清晨,城西河畔摊前,两个相邻摆摊的老姐妹便聊开了。
“李家嫂子,听讲了伐?喏,就是江南……人人口里的‘头号纨绔’! 白家屋里厢那位小官人,在京城封了侯爷哉!”
卖炊饼的赵婶凑近对座卖针线的妇人,声音猛地拔高,
“喔唷!那我还卖啥个炊饼啦?连带过去的猫儿,也封了官,吃皇粮哉!”
李家嫂子手里纳的鞋底一顿,针都险些扎了手:
“啊咂?确确实实啊?喔唷哇!……格么我今朝一大早就要到城隍庙后头去,把那只常来讨食吃的三花猫抱转来! 往日嫌伊吵,如今看来,真真是尊送福的活菩萨哩!”
赵婶闻言,也忙不迭地收拾起摊子:
“一道去一道去! 我家那个讨债鬼读书读不出,指望伊光宗耀祖是难煞了,还不如看看我屋里厢那窝猫崽,生得好点,那才叫真个‘运道’来!”
这股风潮愈演愈烈,竟在江南地界催生出一桩奇闻:
不过旬月之间,家家竟以蓄猫为尚,猫价应声而涨,品相上佳的“三花猫”、“玳瑁猫”更是一猫难求。
更有甚者,为求“祥瑞”青睐,连街头的流浪猫儿都被搜罗一空,好生供养起来。
至此,江南繁华地,竟是再也寻不出一只流浪猫的踪影。
那条熟悉的青石街巷。
“王记”糕点铺的幌子,在微风里轻轻打着转——那“珍宝阁”的旧匾额卸下后,隔壁的门面,终究是让王掌柜盘了下来。
盘店的钱,还是柳清那外甥离去时,特意多留出的,说是谢他这些年对舅舅的照应。
他刚打发走一拨议论“吴兴侯”的茶客,手里捏着一封来自京城的信。
这回,是柳清掌柜的亲笔。
信里说,他在京城一切安好,托王掌柜再将最后一批旧书寻个稳妥的船寄去。
看着信,王掌柜眼前浮现的,却不是柳清,而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雨后天晴的午后,穿着一身斑驳白衣、眉眼清亮得像山涧似的白小公子,从他手里珍重无比地接过了最后一只玳瑁。
“喏,大家侪在讲,奈封了侯爷哩!吴兴侯!”
仿佛在跟那个活泼的少年隔空对话。
“真真是天大的运道!我老早第一眼看见奈,就晓得奈不是池中之物!”
他想起白秀行当日那般怜惜猫儿的模样,心里便是一阵暖,一阵感慨。
“柳掌柜从前,顶喜欢猫哉……”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瞟向“珍宝阁”那紧闭的后院。
“江宁城的流浪猫,只只侪像认得伊格,日日夜头围了伊格后门转。”
王掌柜的目光扫过如今干干净净、安安静静的街面。
秋风卷着几片落叶,在空无一猫的青石板上打着旋,更显得冷清。
他心头那股子说不清的怅惘,如同这秋意一般,挥之不去。
“柳掌柜,好造化,外甥有出息,接去京城享福了……白小公子,也好造化,封侯拜将……”
“然么……都走了,奈看看,奈看看……”
“连只猫影子啊寻不着哉。”
就在他转身欲回店内时,不知哪家院落里,隐约传来几声幼猫细弱的啼叫,声音在空巷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叫声非但没给这街巷带来生机,反倒像一根无形的针,轻轻刺破了眼前这片因“祥瑞”而生的、喧闹又空洞的繁华。
王掌柜脚步顿了顿,终究是摇摇头,掀帘进了屋。
——江南的猫,从此都有了价。
而江南的风致,仿佛也随着那最后一抹无人问津的野趣,一同失了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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